等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所有的檢查才差不多都做完了，蘇沫呆呆的坐在一張凳子上等結果，杜凡走過去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休息一下。
    梵楔戴上眼鏡看著各項檢驗單，眼神瞥了一下走過去的杜凡眼裏閃爍過一瞬的寒意，隻是片刻，鏡片後麵又是溫潤的目光，專注於紙上那些數字和字母的研究，隻是卻愈漸皺起了眉頭。
    等那一遝厚厚的紙全都看完，梵楔抬頭看了看蘇沫，蘇沫開口，“說吧，一切結果我都能承受的。”
    梵楔公式化的開口說完，房間裏氣氛有些低迷，診斷的結果不出意料的仍舊是很糟糕，但似乎又都在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不用擔心，梵楔就是一名頂尖的醫生，再說，不是還有莫裏斯。”彎下腰，杜凡輕聲的安慰。
    蘇沫沒有出聲，隻是冷冷的看著自己能夠靈活動彈的右手，再動動自己有些生硬的左手，他自己就曾經是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生了，又怎麼會不知道，廢了就是廢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一些客觀因素導致自己當時不能及時就醫，再加上自己初時的自暴自棄，要想恢複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仰起頭，伸手攬著杜凡的脖子，輕輕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沒關係，現在不靠這個吃飯了，”晃晃手，“現在靠這個。”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臉，還是刻意的戳了戳自己的酒窩，眉眼彎彎的小模樣兒，“再說不是還有凡凡。”
    杜凡也跟著笑，拍了拍小人兒的頭，順勢將額頭貼上他的額頭，還惡意揉亂了小人兒的頭發。
    梵楔的臉上也帶著笑，但是笑意卻不及眼底，倒是透著冰冷與生人勿進的含義。“行了，你倆抒情也抒完了吧？那就一起吃頓飯唄，吃好吃的，反正有土豪請客哦。”
    土豪自然是指莫裏斯，就梵楔和莫裏斯的關係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的蘇蘇讓莫裏斯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麵前，也知道為什麼他的蘇蘇為什麼會這樣怨恨莫裏斯的原由，但是如果是為了撮合他們兩個人，他會說出來或者有一絲絲的表現出他知道嗎？
    “好呀好呀，我想吃火鍋了，就去附近的XX火鍋店好了，那裏的鍋底料最好了，給的菜的分量也超級足哦。”有吃的蘇沫就嗨了，更何況有人請客這一重要的因素呢，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啦。
    插在口袋裏的手掛斷電話，估計那邊的莫裏斯朋友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蘇蘇對於這頓飯的要求了，就等著他的安排了，“OK，那就走吧。”梵楔的手搭上蘇沫的肩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那你這些夥計怎麼辦？”回頭看看正在忙碌著收拾整理著器材的白大褂們，蘇沫小朋友難得的良心發現。
    “沒關係，他們會在酒店解決的，錢算在我的賬上，而且他們的飛機安排在晚上十一點左右需要盡快收拾好所有的東西送上飛機，所以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們啦。”攬著蘇沫，直接打開門拖出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目的地步行，走了一會兒蘇沫就開始嚷嚷著累，各種耍無賴說是不去了，夏秋心和越淩寒就是站在一邊看好戲，杜凡安撫寬慰了半天就是沒有用，最後蹲下身子有些無奈的說，“上來吧，背你去。”
    這個小家夥，如果不去今天一定不會放自己好過的，非得會鬧半天，再說這個小人兒怎麼可能放著好吃的不去？就是在撒嬌耍賴，就是想跟自己討好處。
    脫下西裝外套，認命的背起小人兒，背起他不輕不重的全世界，杜凡慢慢悠悠的走著，後麵是夏秋心和越淩寒，越淩寒躍上前一步拍了下蘇沫的屁屁，“你就是大懶蟲。”
    除了蘇沫的尖叫聲，還有夏秋心的斥責聲，梵楔一聲不吭，既是插不上話，也是不想說話，他的蘇蘇就是他的蘇蘇，不會讓任何人搶走的，蘇蘇是屬於莫裏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
    被送進那個地方是任何一個能夠理解那種悲傷的人，在長成一個能稱為人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要去的，可是那個時候就那麼被送進去了，即使知道去的地方不是一個好地方，即使苦苦的拉著自己叫做父親的人的一腳不斷地哀求，最終還是像一隻廢舊的皮球一樣被踢進去了，那個男人然後就是頭也不回的走了，頭也不回。
    梵楔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別的優點可以拿出來隨處炫耀了，隻有一點，那就是懂得認命，反反複複的接受訓練，日複一日的過著波瀾不興的日子，直到可以開始出任務，像一隻機器人一樣接受指令出去殺人，在指定的時間之內回到那個地方。
    第幾次任務呢？任務的內容是殺了那個自己叫做父親的人，進了那個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抹去，姓名家族身體裏流淌的血液都被抹去，沒有任何意義，他隻有編號37358，那就是他的全部。
    因為任務難度較之於他的實力有些偏大，所以有一個人陪著他去，清理完外圍是他先走進去那間書房的，輕車熟路，甚至知道書櫥後麵有一間暗室，甚至知道男人就躲在後麵，麵無表情的打開暗室，看著那張和自己相似度高於65%的臉，長久以來第一次舉起槍的手有著顫抖。
    那一瞬間，腦子裏洶湧奔騰著不想讓男人去死的想法，或許我可以將跟著來的人殺了，這樣男人就可以獲救了，也或許可以讓男人從哪裏逃走，然後就可以回去騙他們說死了，總之不是非要死了才可以回去說是死了，他突然就記得了，自己叫做梵楔，不是僅僅的編號35378。
    男人望著自己，“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的兒子。”男人從懷裏抬起手，一聲悶哼，血濺出在自己的臉上，木然的回身，房間外的人端著槍直接一槍命中男人的眉心，隻是無力攤開的手，確是握著一隻小小的黃色的鴨子。
    那天，天沒有像小說或是電視劇裏那樣下很大的雨，反而是豔陽天，太陽很好，走出門之前差點都忘記了要清理身上的血跡。
    沿著路走了好久好久，想著要不要就這樣走下下去不要回去了，反正工作也完成了，最後還是按時回到了那個地方，因為隨著步子，竟然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這裏，站在門邊的人似乎是在等待自己，35379他記得，就是那個出任務最多的人。
    “嗯，給你。”是那隻黃色的小鴨子。
    “規定說不可以拿，而且和我一起出任務的人應該也看見了。”突然就有些猶豫了，這是自己最討厭的地方卻也是自己唯一剩的可以躲風雨的地方了，不想就這麼被迫選擇離開呀，還是想留下。
    “死了。”將小黃鴨塞進自己的手裏，用手比劃了一個開槍的動作，眨巴下眼睛笑的眉眼彎彎。
    舊時的眉眼與如今的笑臉重疊，不喜歡這種有陌生氣息玷染的氛圍。
    趴在杜凡的背上悠然自得的晃蕩著腿，蘇沫樂嗬嗬的哼哼著小曲兒，這個城市的夜晚，燈光和微暖的風，安靜的街道偶爾穿梭而過的車，難得的美好。
    火鍋店在這個點兒很是熱鬧，蘇沫在店門口才依依不舍的從杜凡的背上爬下來，嘟嘟囔囔的跑在前麵。
    手機震動，梵楔在人群後麵站住，接通，“嗯，知道了。”掛斷，跑上前拉住蹦躂的正歡的小家夥，“走吧，土豪請客，房間都安排好了，咱上二樓，進包間，果然認識一個土豪就是好，什麼都省事。”
    嘀嘀咕咕的嘮叨了一路，幾十級台階不知不覺就爬過去了，蘇沫先蹦過去推開門，然後所有人就都呆住了，不知道是進去還是……倒是梵楔咋咋呼呼的吆喝所有人進門，拖拉著蘇沫讓他先在莫裏斯的身邊坐下。
    “進來啊，快開動吧，哇，果然蘇蘇推薦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啊，喜歡吃的本性真的是長久不忘啊，好香啊，我都快要流口水了。”梵楔在蘇沫的右手邊就勢就坐下了。
    夏秋心和越淩寒看著蘇沫坐下了也就坐下了，杜凡挑著莫裏斯的對麵也坐下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梵楔，動手開始調醬料。
    菜是蘇沫點的，很快就送上來了，放在推著小車上，莫裏斯和杜凡靠近手推車於是就是兩個人默默地在往鍋裏加食材，杜凡和蘇沫之前已經吃過好幾次了，所以知道蘇沫喜歡吃什麼，於是就將肉丸子，什麼的往蘇沫的麵前多放。
    莫裏斯看著眼神有片刻的凝滯，但是動作一直是行雲流水的往鍋裏放食材，火鍋呀，很久之前有和沫沫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吃過很多次呢，但是，這麼久了，已經連口味都變了嗎？
    除了咕嘟咕嘟的獨自發出響聲的鍋，整個房間裏就是梵楔在滔滔不絕的拉著正在刷微博的蘇沫聊天聊得歡暢，夏秋心靠著越淩寒兩個人一起用手機在看電影，剩下就是杜凡和莫裏斯偏偏又沒有火花四射的溫吞的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