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鹹第二天早上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感覺到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這讓他非常不舒服。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季玉大大的杏眼，他猶豫一下還是試探著問道：“季玉？”
    此時的季玉還是那個縮小版的可愛讓人沒事的時候想抱在懷裏的季玉，可是季鹹知道，他不是：不論是氣質、氣場、眼神都不對。
    季鹹很想直接問他，你都已經恢複了，怎麼還不走？可是他問不出來，從心裏說，他也不希望他走。
    “爹爹，起來吧，衣服我已經拿過來了，我幫你穿。”他的語氣相當平淡，就像前幾日的伶舟一樣，以往的季玉總是有些撒嬌親昵的感覺的。
    但是如今的季玉依舊這樣對他，就已經讓他覺得受寵若驚了。
    季玉今天的動作比往日更熟練，更沉重肅穆，仿佛穿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儀式。
    縮小版的季玉才七歲，手還很小，對這樣的他綰發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往往才梳整齊，在還沒有戴上發冠，小手裏的頭發已經四處散開，以前季玉給他梳頭他總覺得慚愧萬分，今天綰發的過程異常順利，當季玉給他戴好發冠他甚至看見了季玉眼中浮現出的喜悅，他覺得他不懂，但是兩個人中間緊張的氣氛卻因此輕鬆了許多。
    感覺到有人走近水榭，兩個人一起站起來走到門口。
    季鹹率先開口：“你們這是？”
    樂正急忙開口：“穀主，昨晚雲澗穀天降異象，中心就是穀主住的水榭，我等火速趕到，卻被阻在桃樹林，再進不得半步，剛剛異象才消失，穀主……”
    樂正剛開始看見季鹹出來，心中焦慮，忙著說明事情的始末，話說到一半，再看季鹹，就察覺出不對了：這人和往日的季鹹不太像。
    如果以前季鹹給他的感覺是厲害、隨和，那麼今天的季鹹周身都多了一種高貴、悠然的漫長歲月積澱出來沉穩的氣質。一定是發生什麼了，他想。
    放下疑慮，他說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昨天穀中還出現了一股強大淩厲的妖氣，也在……”
    突然一股比昨晚妖氣更淩厲的視線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意外的看一眼季玉，識趣的閉嘴不言。
    樂正默默低下頭安慰自己這不過是種族之差和天賦的問題，不是他太不中用。
    又裝作不在意的打量一遍季玉，不對！這季玉身上也有古怪！
    從他們父子來雲澗穀他就知道這個小孩子不一般，但是那種不一般並不能對他產生威脅，但現在他身上雖沒有什麼氣勢，但那個眼神讓他有種感覺：覺醒？
    這兩個人絕對不在人類的範疇內，要不然人類就不隻是稱霸天下而是稱霸三界了。
    他原來給雲澗穀找了這麼大兩座靠山，樂正此時有種我一千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覺。
    樂正身後的幾個妖怪看見他們的穀主和少主沒事，都不由鬆了一口氣，站在這裏的這十幾個妖怪算是雲澗穀最厲害的了，因為沒來得都是被昨天將異象帶來的氣息給弄暈的。
    比如伶舟、穹和羽這一類，他們到現在還昏迷著。
    他們雖然疑惑樂正怎麼問問題隻問一半，看見樂正古怪的樣子，都默契的沉默，不久就散了。
    擎蒼不明白，不僅如此，不明白的他還都想問清楚。他見其他妖怪都走了就先問樂正：“樂正，你問問題怎麼隻問一半啊。”
    樂正沒有說話，隻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擎蒼不明白，又看向季鹹：“穀主，我看你今天怎麼和過去哪裏不一樣了？”
    “哪裏？”季鹹疑惑的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連頭發都沒錯過。
    “氣質，看著就覺得威嚴，更有穀主的樣子了。”擎蒼滿意的點點頭，對自己出色的言語表達能力頗為自得。
    “咳咳……”樂正有些無奈：“擎蒼，我估計你兩個孩子這會已經都醒了，還不回去看。”
    “對啊。”他倏然恍然大悟，轉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來什麼似得，又轉過頭來：“少主真厲害，我兩個孩子都暈了，少主卻一點影響都沒有，昨天的事情謝謝少主了。”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既然穀主無恙，樂正也告退了。”
    人群來得快，退的也快。剛剛人多，他覺得不耐煩，這會沒人了，他卻恨不得把樂正擎蒼都喊回來：再怎麼也比兩個被對方揭出自己秘密心懷鬼胎人四目相對卻相對無言好啊。
    季玉終於打破沉默：“爹爹，我去做早飯吧。”
    “你會？”那樣出色的人會做飯？
    “以前沒做過，但是我會盡力的，爹爹不要嫌棄就好。”季玉說的理所當然，臉上絲毫不見一點羞愧樣。
    “當然不會，隻要是玉兒做的，不論怎樣，都是最可口的。”季鹹也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派頭，如果他能再去慈愛的摸摸季玉的頭，一定能感動天下人：多懂事的孩子，多慈祥的父親！
    等季玉出去了，季鹹的神色才一點點冷下來。
    疑慮越積越深，他周身開始散發出陣陣寒氣，四周空氣裏的水汽隨著降低的溫度凝結在一起，不多時，冰渣子啪啦啦掉了一地。
    他想不到一絲一毫季玉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
    當年的公皙將軍被魔王收留，魔王欣賞他的膽識把自己的親妹妹嫁給他。
    這事情有心人都知道。
    當年他下界的時候魔王還沒有後代，一直把妹妹的獨子當成繼承人。
    既然是魔界的下任魔王，回到魔界才是刻不容緩的事吧。
    季玉進門時踩到掉落在地麵的冰渣子，咯吱咯吱響。
    季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接近，直到季玉說了聲：“爹爹，吃吧，粥要涼了。”
    季鹹一驚，迅速恢複常態：“為父新發現的術法，天熱的時候很方便吧。”
    季玉乖巧的配合：“對啊，晚上睡覺的時候用剛好，爹爹懷裏好熱。”
    季鹹：“……”
    季玉做的粥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起碼看上去能吃。
    喝一口，甜的，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異常的味道。
    “不錯，這粥叫什麼名字。”季鹹表揚了聲，隨口問道。
    “沒有名字。”就煮了碗粥，放了幾個紅棗，用的火還施的法術。
    “哦。”季鹹又抬頭看了一眼季玉的碗，兩碗粥的顏色稍微有些差別。
    “我們的粥怎麼不一樣。”
    季玉頭也沒抬：“你的放了紅糖。”
    “我也不喜甜食。”季玉和他一起那麼久，每天一起吃飯，肯定是知道的，怎麼忘了？
    季玉麵無表情語氣極端正經：“補血。”
    ——“噗……”
    過了好一會季鹹才讓自己沸騰的情緒穩定下來。這話怎麼聽著像……。
    季鹹思忖片刻，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十分端莊的喝下一口粥，隨即開口說了句：
    “小孩子就要有個小孩子的樣子，別老是板著臉，偶爾對為父撒個嬌，哭個鼻子，放心，等你長大了為父不會笑話你的。”
    “噗……，咳咳咳……。”
    季鹹看著季玉被嗆紅了臉，不斷咳嗽的樣子得意萬分：小樣，和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