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在季玉身上的效果立竿見影，從那以後，他見了樂正都非常乖巧的喊樂正叔叔，雖然，還是刻薄不改。
    “樂正叔叔，你活了千年，來來去去就這麼幾道菜不膩嗎？”
    活到樂正這個程度，吃飯已經成了一種生活的點綴，季鹹亦然。季鹹的胃早被他的師傅師伯們慣壞了，穀裏的廚子做的東西他嫌棄的都不知道該從哪裏挑剔才好，他可以不吃，季玉卻不行，所以他才一直陪著，沒想到，先提出抗議的卻是季玉。
    樂正溫聲寬慰：“穀裏都是些粗鄙的精怪，不講究這些，少主還多擔待，等您長大了，外麵精品多的是。”
    季玉眼皮子一耷拉：“哦~，我知道你們都茹毛飲血，比如您一隻囫圇的雞就足夠滿足了吧。”
    樂正沉默，小孩子童言無忌，他若是為這麼點追究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季鹹放下手裏的粥，伸出右手一把把坐在被墊高一大截凳子上的季玉拎起來倒著按到自己腿上，啪啪就是兩巴掌。
    這下他下了重手，季玉一通哇哇亂叫，趁著季鹹鬆了手勁，他兔子般的跳起來蹦到圓桌上爬到對麵樂正懷裏，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季鹹哄他，才怯生生的抬頭觀察季鹹的臉色。
    季鹹正悠然的吃著剛剛放下的那碗粥，和平常一般無二的神色，看不出一絲生氣的跡象。
    季玉怕了，諾諾的喊著：“爹爹……”
    季鹹眼睛也不抬：“嗯？”
    季玉更怕，生怕爹爹就這麼不要他了，趕緊誠懇認錯：“爹爹，我錯了……”
    季鹹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錯哪了？”
    “我不該笑話樂正叔叔的生活方式，萬物平等，茹毛飲血也不一定低賤。”
    樂正手一抖，額頭青筋跳動。他廢了好一番力氣才按耐住把這小子扔出去的衝動。
    季鹹抬頭同情的看著樂正：“想扔就扔出去吧，別摔死就行，我不攔著。”
    季玉立即縮成一團驚呼：“爹爹！”
    樂拍拍混小子的後背，得體的笑笑：“哪裏話，童言無忌。”
    季鹹歎一口氣：“誰教出來的沒教養的混小子，一點都不懂得尊重長輩。”
    季玉一聽立即大哭，他這不是平常的哇哇亂叫裝委屈，是真哭。哆嗦成一團，牙齒咬著下唇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像極了被父母拋棄的可憐的小獸。
    樂正也是帶大過一個小孩子的人，見他哭的這麼委屈，即刻站起來輕緩的踱步，一隻手有節奏拍著他的後背：“不哭不哭，你想去哪哥哥這就帶你去，乖啊，乖……”
    季鹹扶額，過了好一會不見季玉停下來的跡象，心下不忍：“給我吧……”
    樂正最見不得孩子哭，趕緊把孩子遞到季鹹懷裏，就去倒茶，還沒忘加上糖。
    季玉一到季鹹懷裏就不哭了，他睜開哭的濕漉漉紅通通的大眼睛直直盯著季鹹，一眨也不眨。
    季鹹通過觀察，這孩子懂事的厲害，他一直想找機會問清楚這孩子的來曆，如今是徹底認命了——這才試探這麼一下就哭成這樣。
    “好了好了，先喝點茶，以後我再也不問了。”
    季玉當下就笑出來，童真可愛的笑顏燦爛的刺眼，“爹爹爹爹，不要丟下玉兒，玉兒最喜歡爹爹了。”
    季鹹納罕，他認真的回想分析，好壞沒找出半點值得這孩子喜歡理由。
    看見了，就棄不得。他是個修仙的，養大一個孩子也是一份功德。
    除此之外，他一點多餘的事情都沒做過。
    “爹爹別生氣，玉兒以後一定尊重長輩。”
    季鹹心頭一熱：“好，好。”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擦掉季玉臉頰的淚水：“吃膩廚子做的東西了，以後爹爹親自做如何。”
    季玉聽了兩眼放光，連連點頭歡呼：“噢！爹爹做飯吃，最好了！”
    季鹹輕輕刮一下季玉小小的塌鼻梁：“不一定還不如廚子做的呢。”
    季玉趕緊搖頭：“爹爹做的就是最好的。”
    季鹹伸個懶腰，一邊想著，在山上五十年遠離庖廚，我怎麼這麼肯定我會下廚，嘴裏卻說的是：“玉兒，該午睡了。”
    剛掀簾進來的樂正抽著嘴角退出去，早上起來不過兩個時辰，又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