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博弈
    路西法向後傾了傾身，靠在椅子上，姿態慵懶，抬手掩了掩唇，魅惑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伯爵此言又從何說起呢。在下可是誠心想要跟伯爵合作呢。”
    “嗬，”夏爾聲音冷淡，敵意再不隱藏，“夏爾何德何能，竟能讓魔界之王親自出馬。”
    路西法不言，鳳眼眨眨，眉梢微挑，妖媚的唇略微嘟起，力求把無辜寫在臉上。（你身為魔王居然敢賣萌什麼的有傷風化啊你懂不懂……）
    夏爾忽視某人天怒人怨的表情，用談論天氣的語氣繼續拷問，“這可怎麼辦呢，已經很晚了啊，依照您每隔一天就在淩晨前殺一個人的風格，再不動手可就來不及了。你們惡魔的變態美學是不能容忍例外的出現的吧……我現在是最方便的目標了不是麼~”
    “那個案子……看來我說不是我幹的你也不會信了……可是真不是我啊。（==）不知夏爾伯爵怎麼就認定我了呢？”另外……那“變態美學”隻有你家那隻變態有好不好，不要以偏概全以點帶麵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啊混蛋（喂……天使長大人您小學語文沒及格還是上帝他老人家實在看不下去給你走後門了？）。人家那是追求完美啦~
    “因為您太白癡了。”
    ……用敬語說別人白癡真的沒問題嗎？麵對一個資深惡魔這麼淡定真的沒問題沒問題嗎？每次都用一個形容詞真的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嗎？！……將殺人的衝動埋到心底，路西法掩麵勾唇——小家夥，你到底是有膽識呢，還是……不怕死呢~
    少年斜倚在床上，抬起空閑的那隻手輕輕揉著額角，似乎頗為無奈，“我不得不說您的出現實在是太巧了，換句話說，太刻意了。沒錯，這樣的刻意實在是太過明顯……或許大部分心機重的人反而不會重視，可偏偏，我可還在很單純的年紀呐，而且十分……熱衷於遊戲，所以發現了這麼明顯的線索，我可是連興奮都來不及呢。
    第一次案發時間在十五天前，我回來的那個晚上。倫敦大火燒了幾天幾夜，那時才最混亂最適合作案不是嗎，可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失蹤整整一個月，倫敦的地下世界幾乎無人管理，大火之後人心惶惶，可還是什麼都沒發生。十五天前我剛回來，立馬就發生了血案。然後在我剛剛收到前往調查的信之時，您就出現在了我麵前。
    您根本就沒想過隱瞞吧，還是說我看上去實在是特天真特單純特好騙？從初次見麵就向我示威而死賴著住下來，到跟著我去調查案件甚至追著我一起去‘驗屍’，您可是一點隱藏的意思都沒有呢路西法大人。
    說起來我是在‘驗屍’的那次才真正確定的呢。看到那鮮紅精致令人讚歎的蝶形齒痕後，葬儀屋麵上是毫不掩飾的炫耀，塞巴斯蒂安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而您，美麗的金眸中閃動的可是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呢——您不必驚訝，細致入微的察言觀色是我生存的本能之一——那是您的傑作吧，確實完美得值得您得意呢。別人大概都沒有那個能力，想作案都沒條件啊。
    我問過塞巴斯蒂安，從死者的狀況來看，確實是被惡魔吞噬了靈魂。而且是以一種極為古老的吞食方式——先是一吻，或者你們稱之為‘唇祭’——吻到獵物幾近窒息而產生一段時間的昏迷，誰知道你們用了什麼該死的辦法呢，總之受害者醒來之後，會有一瞬的記憶空白，就像……剛剛來到這個世間的嬰兒，然後順其自然地愛上，他第一眼看到的人——當然是正準備享用美食的惡魔了。真是奇怪呢，真正吸取靈魂的過程，竟然不是惡魔之吻，而是形成鎖骨下蝶形印痕的齧咬。
    即使是即將吞食的獵物，也要他們在臨死前把心都交給你麼……果然是最符合惡魔本性的方式啊——極致的貪婪。”少年的唇角嘲諷般的牽出一絲笑來，卻讓人覺得，莫名的淒涼。
    路西法眯起眼睛，金眸掩在睫毛下，挑起的眼角漏出些許眸光。
    這種事情，除非被逼問到避無可避，否則他是不會說的。也就是說，麵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年，竟然將惡魔這種古老而特殊的吞食人類靈魂的方式都推測出了十之八九，僅憑著他無意間流露出的細節……
    少年的聲音愈加清冷，“這種方式，即使在惡魔中會使用的也不過吧，而您，路西法大人，當然是最有能力也最有資格使用的了……
    夏爾不僅熱衷於遊戲，而且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孩子。您可是魔界之王……我知道我沒那麼大的魅力，其實您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我而是塞巴斯蒂安吧。您第一次出現就在我麵前跟他敘舊了呢——哦，是的您聲音很低我當然沒聽到可是我看到了——所以您也沒想對我隱瞞您跟他的交情麼？
    我廢話說了這麼多您都聽累了吧，其實我也沒想的，誰讓您非得不承認呢。說實話我還真沒說過這麼久呢，一般我都不屑於跟什麼人解釋什麼的。累了您就動手吧，要不然可就要誤了時辰了。”夏爾鬆開支撐著頭的小手，攤開四肢躺在床上，歪了頭，看向一直靜靜地聽著的路西法，忽而探出舌尖，舔潤了淡色的唇。
    路西法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在交疊的雙腿上輕微的動作，掩去眸中難以抑製的興奮——沒辦法啊，沒想到小家夥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本領這麼高超，若不小心怕是又要被他看穿了呢。真是不錯啊，難怪那向來都不屑多留的家夥在人間耽擱了這麼久呢。小伯爵……終於亮出你所有的底牌了麼，果然沒讓我失望，隻是可惜，跟我比，你始終還是棋差一招呢。
    “伯爵之所以認定凶手是我，其實有很大部分……先入為主的成分吧。
    沒錯，我確實是有目的的接近您的，我的目標確實是……嗯、塞巴斯蒂安，我也的確認識他很久了，您的推測很精彩……隻是，我的目標隻是塞巴斯蒂安，而您是我理想的合作者，關於那個案子，我沒有任何作案動機，跟隨您前去調查也隻是想驗證您是否有資格與我合作罷了，至於您看到的‘得意之色’，我想大概是因為終於發現自己認定的合作者很不錯吧。
    完全符合您的時間地點條件並且絕對有那種變態實力跟變態思維的可還有一人呐，而您……是不是根本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呢？”微微抬頭，上挑的眼角似有辰光轉動。
    還有一人。
    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少年的眉心蹙起，眼睛緩緩閉上，半晌猛地睜開，一字一頓，“不可能。”
    路西法抬手捋了捋發，笑容燦爛得耀眼，“您確定？是不可能呢……還是您，不肯相信？您比誰都清楚你們的契約對他早已無任何約束力，許久沒有進食的惡魔，或許，有些饑渴了呢……”抱歉了小伯爵，要讓您傷心了呢，所以傷心之後，就來跟我合作吧~
    “伯爵……離淩晨隻有十分鍾了，想想那‘變態的美學’吧……或許，已經來不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