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七、解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李尋歡拍了拍葉開後背,溫言道:“開兒,別哭了。”傅紅雪臉紅了紅,葉開抱著他自己的師父哭,不知怎的竟然會替他感到不好意思。有心想將他從師父身上拽下來,卻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妥,僵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飛似乎有些不耐煩,上前抓著葉開的胳膊將他從李尋歡身上扒了下來:“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黏糊。”葉開嘟著嘴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這才輕輕叫了聲:“飛叔叔。”
李尋歡摸了摸自己肩頭被徒弟眼淚沾濕的一大塊布料,頗有些無奈。葉開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卻還使勁瞪著,嘴翹得老高,都能掛上個油瓶:“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都不告訴我。”
李尋歡笑了笑:“雨停的時候。還有些事情要準備,所以沒來見你。而且看你過得不錯,我們放心得很。”葉開轉頭看看傅紅雪,臉上頓時通紅。
阿飛上前拉起葉開的手,手指在他腕上一搭,頓時皺了皺眉。李尋歡問道:“如何?”阿飛道:“跟小胡說的一樣。事不宜遲,先試試再說。”
傅紅雪有些摸不著頭腦,正發著愣,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扯了一下,立刻被拉到門外。隻聽阿飛說道:“大哥要給開兒療傷,咱們出去呆著。”二話不說就將門關上。
四下裏頓時就靜下來,連蟬音蛙鳴都沒有。傅紅雪尷尬的站著,同一個陌生人站在一起,而且這個陌生人從此以後會與自己有莫大的關係,幾乎連手腳放在什麼地方都不是很清楚了。
李尋歡與阿飛二人毋庸置疑與葉開情逾父子。傅紅雪也早有準備將此二人當作自己的長輩看待。可是想是一回事,真見麵了又是另一回事。他在任何人麵前都坦蕩蕩毫無遮攔,而此刻真正麵對這兩人,卻無端端心虛起來。
傅紅雪本不是善於言辭的人,阿飛也一向冷麵冷心不喜多言。兩人互相打量著卻都不說話。傅紅雪不清楚他們是否知曉自己與葉開的關係,也不敢想若是他們強烈反對會怎麼樣。懵懵懂懂站在院子裏,眼神飄忽,前所未有的緊張。
傅紅雪不敢盯著阿飛看。阿飛卻毫無顧忌,盯著傅紅雪肆無忌憚的打量。傅紅雪知道他在看自己,卻不敢有任何回應。背脊挺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亂動
傅紅雪不太清楚阿飛與李尋歡的關係,不知是不是與自己同葉開一般。這個念頭連有都不敢有,別說想一想了,剛一冒出來便被自己深深掩埋了。
月至中天,從黃昏到半夜,整整兩個時辰。屋裏的兩人毫無動靜,屋外的兩人如泥塑木雕,靜得詭異。
阿飛見傅紅雪雖然身子穩然不動,眼神卻始終落在門窗上,若是目光有實質,早已在門上灼出兩個洞來,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彎了彎。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尋歡慢慢走出來,臉色凝重。傅紅雪忙衝上去,一顆心怦怦亂跳。李尋歡看上去有些疲憊,皺著眉向他道:“開兒累了,你去照看他一下。”傅紅雪聞言一陣大亂,再也顧不得禮儀,從他身邊掠過一溜煙跑進屋子裏去。
阿飛迎上去問了聲:“怎麼樣?”李尋歡搖搖頭,輕聲說道:“逼不出來。”眼光飄到對麵的一間屋子,“看來,還得靠她。”阿飛轉頭看了看那間屋子,眼神閃爍,回過頭來問李尋歡:“累麼?”李尋歡笑笑:“還好。”
葉開抱膝坐在床上發呆,傅紅雪見他好好的,頓時鬆了口氣,衝到床邊一把將他摟住:“你師父臉色不太好看,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葉開將頭靠在他肩上:“師父幫我療了兩個時辰的傷,很累了。”
傅紅雪見他神色鬱鬱,心中不安,試著問道:“你的傷,都好了?”葉開一僵,頓了頓才道:“啊,差不多了。”傅紅雪心一沉,手臂緊了緊:“這傷竟這麼麻煩麼!”
葉開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神中有著不明顯的慌亂,與傅紅雪的目光一觸即閃開去:“啊,沒,沒事的,隻是沒那麼快好而已,你別擔心。”
傅紅雪抓著他肩膀將他扳過來麵對自己:“葉開你好好看著我,老實告訴我到底是不是還瞞著我什麼事?你的傷到底怎麼回事?是比較難治還是治不好了?告訴我。你騙我,這裏會痛的。”葉開驚愕的看著他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重重的戳了戳。緩緩抬起眼,將目光鎖定在他臉上,眼神卻依然有些瑟縮,咬著唇使勁搖頭:“沒事的,我真的沒事,你別緊張。”
冰姨曾說有辦法解毒。是的,冰姨不會騙人!經脈中的毒可以解。我沒有偏傅紅雪,我說的是實話。
這幾日葉開每天總要避開傅紅雪去找冰姨一次,冰姨會利用困靈石將蠱蟲控製住,維持它昏睡不動,那經脈中的毒便也不會發作,這法子比胡大夫的藥管用的多。沒有了毒物作怪,葉開便與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吃得下睡得著,還長了幾斤肉。也難怪傅紅雪一直不怎麼擔心,知道此刻發現不對才緊張起來。
葉開掰開傅紅雪的手,捂著左肩嘟囔道:“你好好說話不成麼。我這肩膀好好的也就罷了,這傷還沒收口呢,哪裏經得起你這麼捏。痛死我了。”
傅紅雪拍了下腦袋,極是懊惱,這一緊張就忘事的毛病始終改不掉。訕訕的拉過葉開輕輕的替他揉肩膀:“被你嚇怕了。真的沒事?”傅紅雪也不傻,他不願意說,總有知道真相的人。葉開與冰姨每天鬼鬼祟祟的以為支開了他就放心了,其實傅紅雪都看在眼裏,他們不想讓他知道就暫時裝傻好了。
但是裝傻不代表他不著急不擔心。傅紅雪相信葉開自己會有分寸,若真沒什麼大問題就不會瞞著自己。但如果真的有所隱瞞,那恐怕就是天崩地裂的事了。
可如今看葉開故作輕鬆的態度,恐怕真的有什麼不好的事,讓傅紅雪越來越著慌。葉開見他似乎不相信自己,有些著急,又想起色誘那招,立刻放軟了身體緩緩靠進他懷中,拽著他袖子晃了晃:“別總是蹦著,放鬆些。你看我這段時間不是一日好似一日麼,瞎擔心什麼啊。我師父又不是神,他連醫術都不會,療傷也就是應個景而已。我的內功是他教的,隻能靠他來幫我疏通經脈。普通內傷也就罷了,這回傷的太麻煩,他花費了這麼大精力也不過給我打通了三條經脈而已。他臉色不好,那是被自己打擊的,倒是叫你誤會了。”
這番話倒是頗說得通,但是傅紅雪心中疑問卻依舊未解。論嘴上功夫,傅紅雪自問實在是比不上葉開,心道此刻也不跟你廢話,一會兒找冰姨問清楚便罷。
外頭突然傳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傅紅雪一呆,隨口問了聲:“誰啊?”站起來去開門。冰姨渾身灑滿月光站在門口,臉上神情說不出來的奇怪。傅紅雪一愣,剛想開口卻突然眼前一黑。
葉開大驚,一個箭步躥到門口將傅紅雪扶住,見他竟然已經無聲無息的暈過去,詫異萬分:“冰姨,你這是做什麼?”
阿飛從陰影中走出來,從葉開手裏將傅紅雪接過:“你不是要瞞著他麼,索性就瞞到底吧。”轉向冰姨點了點頭,“拜托了!”抱起傅紅雪就走。
冰姨目送阿飛離開,拉著葉開的手進屋去:“開兒,是時候替你解毒了。”毫無預兆之下,蠱蟲突然振翅飛起,經脈中的毒素頓時肆虐起來,霎時間痛不欲生。葉開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冰姨將葉開在地上放平,深深吸了口氣,伸出左手,右手手起刀落,在左手腕上深深劃了一刀。血立刻爭先恐後從傷處湧出來,再滴到地上。冰姨忍著痛,抓住左手手腕,用鮮血在地上畫了個圖案,正好將葉開圍在正中。
自懷中取出困靈石來托在掌心,嘴裏念念有詞,原本灰撲撲的石頭陡然間大放華彩。光芒越來越甚,將葉開整個人盡數壟住……
李尋歡倒了杯酒,卻不急著喝,隻將杯子拿在手裏轉圈。歎了口氣,看著床上人事不知的傅紅雪:“百毒經竟是一個人,這事恐怕連魔教的人都沒有幾個知道吧。”阿飛不動聲色的將酒壺拿遠一些:“開兒也算命大。”頓了頓終於道:“夜深了,少喝點吧。”
李尋歡將拳頭抵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笑了笑,將酒杯放下:“好。”眼光又落在傅紅雪身上:“這孩子不錯。”阿飛點點頭:“很好。”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對開兒很好。”
李尋歡的笑意更深,那笑意滲到眼角細細的紋路中去,再也擦拭不掉:“你不反對?”阿飛麵無表情:“我為什麼要反對?”深深看了李尋歡一眼,“你都不反對我就更沒理由反對了。”李尋歡低頭,手指繞過腮邊一縷彎曲的卷發,眼神說不出的溫柔:“他們,很好。”
歲月已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但在阿飛眼裏,眼前的卻永遠都是剛見麵的那個儒雅的、如慈父長兄一般溫良的男人,他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