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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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集是個熱鬧的小鎮,來往人口眾多。此時雖已入夜,大街上依舊人聲喧雜。三人不一時便到了鎮上一家客棧門口。老板原本見葉開渾身浴血昏迷不醒滿臉病容,並不想將房間租給這幾個客人。不過在見到秦蒼扔過來的銀子時便立刻住了口。
三人開了兩間上房,秦蒼跟著小二走在前頭,傅紅雪看著他背影,想起第一次在小客棧遇到他時,也是出手豪闊,動不動就甩出一個大銀錠,跟葉開有的一比。不禁朝懷中的人看了看,卻隻見到一張慘白的臉,雙目緊閉著,眼底盡是陰影。心裏又緊了緊,皺著的眉頭怎麼也舒展不開。
秦蒼去自己屋子看了一眼,便跟著傅紅雪去了他倆的房間。原本準備的行李都在馬車裏,當時情況緊急,也沒來得及拿出來。這時便又給了店小二一些銀兩,幫忙置辦些東西。又叫了酒菜熱水等事物,吩咐店家莫來打擾。
傅紅雪關心則亂,摟著葉開靠在床上看著秦蒼忙裏忙外,幫不上忙也不想幫忙,見秦蒼好不容易收拾妥當,眼巴巴看著他朝葉開走來,忐忑不安。秦蒼關上門向他說道:“我剛剛留意過客棧周圍,暫時沒問題。不過你還是要留心著,雖然沒埋伏,倒也不能大意。”傅紅雪聞言點了點頭。
秦蒼看著傅紅雪,不知怎的突然覺得這人好生可憐,這念頭把自己嚇了一跳。此刻最要緊的是救葉開,立刻便將這古怪念頭撇開。便也朝傅紅雪一點頭。傅紅雪自然知道秦蒼醫治之時不能收到打擾。當下將葉開在床上放平,站起身來。
秦蒼在床邊坐下,將金針鋪在床沿,脫去葉開上衣,扶起他左手,隻伸出一指按在他脈門上。隻覺得脈搏極其微弱,似斷非斷,心中一凜,立刻將自身內力通過手指傳了進去。他怕驚動蠱蟲,傳力之時極其小心,內力凝聚成細細一線,緩緩朝膻中穴透進去。內力沿著手臂一路上升,便一路將金針刺在手臂的穴位上。
葉開膻中穴中內力充沛,養的蠱蟲相當精神。這時似乎感到危險,又左衝右撞起來,葉開幾乎連吐血的力氣都沒有,任由鮮血從口中流出。傅紅雪看在眼裏,恨不能替他受苦。雙拳緊握,指甲將手心掐出血來。
秦蒼知道傅紅雪擔心之極,不過這檔口也顧及不了傅紅雪,見葉開吐血他自己心裏也在發怵。秦蒼家學淵源,對於蠱毒也有些研究,不過葉開所中之毒相當古怪,前所未見。此刻隻憑以往經驗治病,若說把握,實在是半分也沒有。但是眼前這人對於他所圖謀的事極其重要,是不能不救活的。他之前見傅紅雪憂心,心中不忍,才出言安慰。隻是此刻騎虎難下,也隻能橫著心摸索著下手了。
將內力注進去容易,但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之前實在沒幹過。秦蒼深吸一口氣,轉頭說道:“傅紅雪,現在我要逆行經脈,將他膻中穴中封存的內力引出來。恕我醫術淺薄,這法子以前從沒用過,後果如何不能預測。”
傅紅雪會錯了意,還以為他說的是沒把握救活葉開,頓時雙目通紅,忍著淚咬牙道:“你這份情,傅某絕不會忘記。”秦蒼輕輕歎了口氣,閉了閉眼,輕聲說道:“若有什麼不測,你替我帶個口信去蘇州秦家,就說秦蒼無能,不能完成父親囑托。”傅紅雪聞言大驚,萬萬料不到救治病人竟可能會搭上醫生的性命。剛想上前阻止,秦蒼卻看出他想法,伸手攔住道:“這一半一半的幾率,我敢試,你如何不敢?”
眼睜睜見秦蒼脫去自己上衣,將金針刺進自己手臂穴道,又將自己心口幾個大穴點了幾下,突然抱拳朝秦蒼深深一揖,哽咽道:“秦兄,你這份大恩,傅紅雪有生之年,必定湧泉相報。”秦蒼聞言笑了笑道:“我的性命一半在自己手裏,一半卻在你手裏。諒那一般宵小鐵定過不了傅大俠的關。”遂握住葉開的手,掌心相對,閉上雙目,逆行運氣。
這靜脈逆行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自小練的功夫是如此這般,此時要讓內力倒著走一圈,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稍有差池輕則內傷嚴重,重則走火入魔。秦蒼仗著天資聰穎功底深厚,此時也不過勉力為之。
傅紅雪呆呆看著兩人,表麵雖然一動不動,內力卻波濤洶湧性命攸關。外頭的黑暗中又有著未知的危險。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卻半分忙也幫不上。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曾有過多次,卻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如此強烈過。
葉開中的毒他幫不上忙,隻能時刻留心著門口窗外。關著窗反而於己不利,索性大開著窗門,窗外是個小小的院子,一彎明月高高掛在夜空,月光灑在院子裏,雖遠不如白日裏光亮,但是目力所及,卻也是清清楚楚。索性在窗口站定,看著床上二人,心思卻大部分放在門窗房頂。
夜深了,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外頭並沒有什麼動靜。葉開依舊人事不知,但是已經不吐血了,秦蒼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身子也在微微顫抖著。傅紅雪也是練武之人,自然知道經脈逆行的凶險。
秦蒼強忍著氣血翻湧,逆行經脈,果然能將葉開體內的內力引導出來。當下一鼓作氣,直接從葉開的膻中穴入手,將裏頭的真氣緩緩順著手臂引導出來。沒了真氣,蠱蟲果然漸漸安靜下來。
但是如何處置這股真氣卻讓秦蒼犯了難。經脈一逆行,便隻能將真氣引入自己體內。但是他自己體內正在翻江倒海,若然這股真氣入體,便更是雪上加霜。但是救人救到底,這當口也不容他多想,隻能讓內力入體。幸好區區一個穴道之中也沒有多少真氣,更是被蠱蟲消耗了一部分,不過縱然如此,這苦頭恐怕是吃定了。
秦蒼待真氣一離開葉開手掌,便將他的手撒開。便是這一個小小動作,也牽動了他體內逆行的真氣,一個沒忍住,噴出一大口血來,身子一晃,便倒在葉開身上。
傅紅雪見狀,又驚又喜。喜的是秦蒼醫術高明,這法子竟然有用。驚得自然是連累醫者傷及自身。上前扶起秦蒼,探了探他鼻息,發現隻是暈了過去,瞬間鬆了口氣。卻見葉開的羽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眼來。傅紅雪狂喜之下,竟然呆住了。
便在此時,忽聞一下破空之聲,敵人終於來了。傅紅雪眼神一凜,暗忖他們來的可真是時候,放開秦蒼,瞬間拔出黑刀,隻聽叮叮叮叮幾聲,幾枚細針掉在地下。大手一揮,勁風過處,燭火頓時熄滅。傅紅雪站在床前護著兩人,一步不敢稍離。
秦蒼沒了扶持,又趴倒在葉開身上。葉開被他砸的悶哼一聲,見到危險來襲,掙紮著想要坐起,傅紅雪聽到動靜回身一把把他按住,搖了搖頭。葉開其實並無力氣起身,隻能向床裏頭挪了挪,下意識覺得往裏頭躲一點似乎就能減少傅紅雪的些許負擔。隻不過他全身乏力,身上又壓了個人,其實也動不了多少。
傅紅雪知他心意,心頭稍定,也不多言,隻說了三個字:“你放心。”葉開輕輕“嗯”了一聲。傅紅雪聽見他聲音,心中大定,橫刀立馬擋在前麵。黑暗中並沒有看見葉開亮晶晶的眼與帶著笑意的嘴角。
暗器正是從窗外射進來的,但此刻依舊看不到敵人藏在何處。傅紅雪不敢稍動,屏聲靜氣等了良久也沒有下文,不禁暗覺奇怪,又不敢離開床上兩個病號,隻能在黑暗裏硬挺。窗外月色鋪進來,四下裏清清亮亮連一絲兒風都沒有,更別說敵人的影蹤了。
過了幾乎有一頓飯工夫,依然靜悄悄的什麼動靜都沒有。葉開早已體力不支又沉沉睡去。傅紅雪突然想起前幾日秦蒼給的那包有這古怪名字的藥來,忙從懷裏掏出,各塞了一顆在他兩人嘴裏。
不過片刻,秦蒼竟真的醒過來,撫著胸口直起身,喘了幾下,見傅紅雪如臨大敵,剛想開口,便看見地上有幾枚暗器在月色下閃著銀光,便立刻閉上眼靜靜聽了一陣,卻沒聽到什麼動靜,微微笑道:“看來他們原本想調虎離山,見你沒中計,此刻多半是跑了。”
雪兒啊喂,你家開兒被人吃豆腐了你咋沒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