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一次受了委屈，跑出家門迷了路
    坐在路邊的牆角抱著膝，糊了一臉的眼淚，非常非常傷心
    一直一直哭，天就暗了
    永遠不要回去！
    在心裏這樣喊了無數遍，然後仿佛是在耳朵裏傳來的一個回音——
    不行的哦。他們在等你。
    明明眼前沒有人。
    明明沒有人，我卻伸出手。
    明明沒有人，卻被帶回家。
    可是。
    他們。
    他們不在家。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不見了。
    臉濕得更加亂七八糟。
    他們根本不在等我。
    騙子。
    大騙子。
    ======================
    2012年12月13日
    “璃璃醬~看到內褲了哦~”
    【碰！】
    “好痛啊！！！><怎麼可以打我的頭！”
    明明長得像小動物一樣無害的少年，卻完全不能掉以輕心的，這家夥。
    瞥一眼旁邊誇張地抱著腦袋裝哭的某隻：“下次，戳爆你雙眼。”
    “唔~~璃璃好暴力QAQ明明還穿著萌萌的小熊褲褲。。。。唔啊啊啊啊啊啊眼睛眼睛眼睛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我淡然豎著兩根手指，冷眼旁觀他用福山潤式的超高語速哀嚎著在空中左右急速翻滾。
    “嚶嚶嚶。。居然真的下手。。QAQ”
    “。。。男孩子不要學小媳婦咬手絹。”
    明明是一幅貓係的長相，為什麼卻有犬係的性格呢。
    幾天前的暴雨中，遇到的奇怪的男孩。
    他和我一樣，在兩年前的夜晚莫名其妙的變成現在這個狀態。
    他說自己是“人類觀察學者”，，聽起來很厲害，其實隻是自稱。為了方便稱呼，我讓他叫我“璃”，很明顯的假名。而他因為很像V家那個會唱歌的雙子弟弟，當他讓我隨便取名字的時候，我隨口叫他“連”。反正他也挺喜歡的樣子。
    托這個“前輩”的福，我很快學會了控製方向的大致方法，雖然一不自覺還是會慢慢偏移。行動很自如的連君有時候會像剛才那樣“仗勢欺人”一下，於是“暴力與色情”的鏡頭不時上演。
    “你真是鬧不停，幹嘛這麼開心。”
    “因為有璃璃在啊~雖然你不愛說話的樣子。”連走到我麵前嘿嘿笑。他笑的時候喜歡咬合著牙，像漫畫裏的陽光正太。
    “沒人會遇到這種事情還興高采烈的吧。”
    “嗯，確實是。不過呢，至少現在有個能搭話的人，我們還算幸運吧。”
    “。。。真不知道你這個家夥對幸運的定義。”
    連完全沒有在聽我吐槽，他的注意力被下麵的餐廳吸引了：“啊，那邊有很香的味道！璃璃我們去街上吃東西吧！”
    “。。我們又沒有一定要吃東西。。。--好吧，知道了知道了。。趕緊把你小狗一樣的眼神收起來。。。”
    。。。
    看到他前進的方向我忍不住抱怨：“又是漢堡啊。。你還真是吃不厭這種東西呢，果然是小鬼。”
    “我本來也才十五歲啊~”連牽著我快步進到店裏，四處環視尋找著什麼，突然眼神一亮“lucky~那個人剛好點了魚肉漢堡~那我先過去，等我一下。”
    “。。。會長不高的哦。。。嘛。。算了。。。”
    連走到一位正端著餐盤在找座位的大叔前麵，把手伸入餐盤內的漢堡裏，停了幾秒後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魚肉漢堡，隻是相比之下連手上的那個略透明，像是個幻影一樣沒有實感。
    嘛，其實就是幻影。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連有把真實的食物“虛像化”複製取出的能力，就算不是實體，卻可以品嚐出一樣的味道。
    因為一件物品隻能取一次，所以連說，這是食物的“靈魂”。
    “久等了~”連跑回來，兩三下打開包裝紙丟在空中，那個紙片飄了一會就化成煙狀消散了。
    “。。每次看你取食物才真正體會到我們果然不是真實的人。”
    “這種能力以後璃璃也會有的哦，大概。”連的嘴巴鼓鼓的，像塞著堅果的鬆鼠。
    “。。。不，我不是在羨慕你。”
    “你想吃什麼我可以幫你取~”連幾口解決了漢堡，又開始四處尋找目標。
    我扶著額頭，“。。明明不是真實的東西，也不會有飽腹感，幹嘛這麼麻煩。”
    “解饞就好了。吃喜歡的東西很開心啊~”
    。。。那倒是。。。
    “給，薯條。拿好咯，鬆手會消失掉的。”
    “嗯，謝謝。”
    在他滿足之後，我們離開了餐廳，在街邊的堆積著粗大的廢棄空心水泥管的一片小空地上低空飄著，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大佬一樣盤著腿，手撐著腮用抽煙的方式叼著一根薯條。連仰躺在旁邊，在陽光下吃飽喝足後的嗜睡貓咪般眯著眼，半夢半醒。
    隻要我們不說話，世界就似乎是寂靜的。一切都和我們沒有聯係也不受影響。
    連轉了個麵向我的方向，“撲哧”一下笑了：“璃璃。很沒規矩哦這種坐姿。”
    我瞥了他一眼，把叼著的薯條一段段吃掉：“值得在意嗎？反正都已經死了。”
    “璃璃”連坐起來，聲音嚴肅“我們不是死了。”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不像剛才輕鬆帶笑，而是很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的陳述道。
    時間頓時回到暴風雨的夜晚，那時他也是突然收起笑容，這麼認真到冷漠的表情，幾乎要一字一頓的告訴角落裏的我，像是宣告——
    “才不是死了。”
    “是消失了。”
    “我們的存在”
    “被神靈完完全全地”
    “抹殺了”
    。。。
    比死亡更加過分不是嗎？我們啊，變成不曾存在過的人了哦。
    這個世界不是我們的世界。
    是我們“根本沒有出生過”這個條件下的空間。
    沒有人有對於我們的記憶。
    我的父親甚至娶的並不是我的母親。
    原來是被我稱為家的地址是陌生的房子住的是陌生人。
    被殺掉的，是所有我們曾經生存過的痕跡。
    “我們被拋棄了。”
    “不對，我們是被選中的人。”連說，“璃璃，你想回去嗎？”
    我一笑：“回哪裏？”
    “人間。”這是我們對真實存在的稱呼。
    “為什麼？”
    連沒有回答，大大的眼裏透著一點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情。
    “。。。我不該回去。”我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他“你看，這個世界沒有我也一樣好好的不是嗎？不，說不定是更好了呢。對有的人來說。”
    父親。
    母親。
    他們。
    家族。
    拖後腿的東西。
    沒出息的家夥。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的存在其實是個麻煩吧。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用，又礙事。”我一步一步走到路上對著川流不息的人潮，回過身慢慢地左右平展開雙臂：“現在呢，連，你看。”
    連坐在原來的地方，從這裏看去，他的身形輕飄飄的模模糊糊的。而他的目光定在我身上。
    有點點風來，我有點控製不住腳下被推動到了路中央的人行橫道。而好多好多走過的路人，吵鬧著或者低著頭的，毫無感覺的透過我，來，往。
    我漸漸笑開。
    “就算我這樣張開雙手，也再不會妨礙到任何人。”
    路口的交通燈在閃爍，伴著規律的提示音“滴，滴，滴，滴，滴”，圓圓的燈發出的沒有熱度的醒目的光，一下一下閃動。
    就算真的有神存在。
    也一定是覺得沒有我的世界會更好。
    所以，我。。。
    突然我的手被向前一拽，整個人被拉進懷抱裏。連一手拉著我，另一隻手放在我的後腦輕撫。我驚訝地睜大眼，額頭被壓在他胸前，抬不了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上方傳來他的未成熟的少年音：“從認識以來你一直都麵癱著臉，第一次露出的表情我可不要看到這麼難看的”
    我抵著他的胸口，有很明顯的心跳的聲音，平穩的，一下，一下。我忍不住把耳朵也貼上去，感受他的胸腔因為說話而產生的微微振動。
    “剛剛你表情好醜啊，要哭要笑的。簡直醜爆了沒法直視。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難看。要是讓別人發現我身邊帶了這麼個醜女我不如真的死掉算了。”
    “。。。”我默默伸出拳頭對準了他的腰際。
    “所以，我什麼也沒看到哦。”連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胸腔共振讓我的耳朵有點癢癢的。“我要看到你的第一個表情必須要是漂亮的笑容。我可是一直期待著呢。”
    感受頭頂上承受到一點重量，大概是連把下巴搭在我頭頂。“無論以前璃璃是生活在怎麼無助，孤單，殘酷的世界，都一定有璃璃存在的意義。即使是消失，我現在也還是能感受到璃璃的體溫，對我來說絕對是真實的。意義啊，痕跡啊，以前一個人找不到的話，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一定可以找到的。”
    我沒有回答，拳頭鬆開，放下，拉住了連的衣角。
    前麵交通燈的顏色跳動一下，變了。等待下一次通行的行人停在兩邊越積越多，斑馬道路中間的我們，像被圍觀了。
    “我會帶你回去的。一定。”他堅定的聲音，聽得感覺喉頭有點苦苦的。
    連的衣角被我不自覺的攥在手心裏，一定已經皺巴巴的。把頭埋得更深一些，不讓他看到我的臉。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下，狠狠捏了連的腰部一把。
    “。。。別以為長得高些就有資格說這些漂亮的話了。笨蛋臭小鬼。”
    囔囔著，聽到連“咿呀——！”的嚎叫起來。
    唇角，揚了一下。
    他肯定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