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光錦 投以瓊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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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思年認為自己鐵定落入水中的那一刻,隻覺腰間一緊,一股未知的力量將她倒地的方向扭轉過來,直直往前一撲的同時,一隻手覆在了她正欲呼喊的嘴上。
如此千鈞一發的時刻,她心裏想的卻是:與其這麼往前一倒,還不如落水呢,這張臉雖算不得傾國傾城,可毀了也是一輩子的事啊!哦不對,這已經是她第三輩子的事了!
思年視死如歸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並沒有臉朝著地,那股強大的力量變成了輕巧地鉗製,還好,她尚算安全地著陸了,隻是受罪的是她的屁股,在被迫轉了個身後,她“咚”的一下坐在地上。
臀部傳來一陣劇痛,搞不好現在已經變成四瓣了!
禁不住痛,在喉嚨口嗚咽了一聲,卻隻覺捂在她臉上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偏過頭,看著這個救了她的人。
準確的說,是救了她兩次的人!
隨著思年逐漸放大的瞳孔,胤禩眯起眼來放出警告的意思,手依舊死死地堵住她的嘴唇,不讓她發出一絲聲音來。
待思緒百轉千回一番後終於明白過來,她之前的懷疑並沒有錯,舜安顏果真不是那日在青樓遇見的人,因為腦海中那張原本模模糊糊的臉,現在就這麼清晰地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兩道劍眉略略斜飛,在白皙的臉上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微聳的眉骨隱隱透著些傲然,就好似是一抹墨色淺染下的遠山黛影,即便此刻因疑惑而驟然蹙起,卻也是風華難掩。眉下一雙微眯的笑眼流轉著醉意迷離,眼角處的蜿蜒恰如其分地斂去了眉間的不羈,目下那對淺淺的臥蠶更是將眼神襯托地柔和輕漾。英挺的鼻梁下線條分明地勾勒出薄厚適中的唇來,輕抿的嘴角又平添了幾分清冷,活了三世,她沒見過誰的臉能將剛與柔糅合的如此完美。
眼神間的輕觸,叫她不知何時已羞紅了臉,心跳也開始變得毫無章法,一下重,一下輕。
漫長的對視,就好像在相互較勁一般,看誰先受不了而轉移目光。
思年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當所有感知覺都恢複了過來,這才驚覺自己目前的狀態是半躺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兩隻手,一隻正卡著她的肩膀,另一隻,依舊密不透風的捂著她的臉,掌心溫暖。
她意識到自己和一個尚算陌生的異性保持這個曖昧的姿勢已經多時這一殘酷的現實,臉上又是一熱,終於主動移開了目光,敗下陣來。
見她緊繃著的身子忽地一下軟了下來,胤禩輕輕一笑,自然而然地鬆了鬆手間的力道,要知道,對視這種遊戲,曆來無人能勝得過他。
思年躲躲閃閃的眼神一對上他蠱惑的笑意,又立馬移開,餘光中,瞥見他眼底瞬間浮起的瀲灩。
男人長著一雙桃花眼是可恥的!同時也是危險的!思年閉上眼,平複了下劇烈地心跳。
胤禩見她不像要大呼小叫的樣子了,慢慢地把捂住她臉的手放下,可另一隻手依舊鉗製著她的身體,並且暫時沒有半點想要放開的趨勢。
終於,可以呼吸了!新鮮的空氣甫一進入鼻間,思年便覺得有種再世為人之感,隻是。。。這該算是她的第幾世呢?
她不知道這個救了她兩次,卻又好似殺了她兩次的人是誰,看他長了這樣一張臉,暫且就用“妖孽”來替代好了。
“你若是剛才不拉住我倒也好,再度落水,說不定就能回去了!”
思年不假思索就來了這麼句話,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和他還不熟呢。
胤禩才舒展開的眉頭再度封上,毫無疑問,在他的閱曆中,這樣一句話不該成為他和一個陌生的姑娘之間的開場白。
“你認識我?”揣摩了好一陣,胤禩緩緩開口問道。
如此溫和清雅的嗓音,牽帶著莫名其妙的磁性,叫她聽了心頭一陣微顫。
“勉強。。。認識!”思年思索了一番,不知該怎麼回答,愣了好一陣,居然拋出這麼句話來。
聽著她俏皮古怪的回答,胤禩卻是再度深深地看進她的眼中,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那日她眼中的絕望、無助、祈求、抑或是希冀,怎麼都沒了?今日一見,倒仿佛是換了個人般,難不成撞擊頭部暈倒治好後還有脫胎換骨的功效?還有,“勉強認識”這算是個什麼回答?
“怎麼個勉強法?”
“我知道,你就是上次在豔絕樓救我的人!”
“你就這麼肯定?當時你可是昏闕過去了。”
“我肯定!反正不是舜安顏,我是醒來後才看到他的,也不會是那個強奸未遂的許少爺,更不會是王春杏那個老變態良心發現的!”說到這個,思年就來氣,心裏的萬千吐槽恨不得都倒出來。
隻是她完全沒有料到,此言一出,那枚妖孽竟然像個智障一般毫無反應,一臉莫名其妙地盯著她看。
“好吧,我的意思是說,我暈過去之前看到的是你,沒看到舜安顏,所以我猜是你救的我。”
“沒錯,那你該如何感謝我?”
妖孽低下頭來玩弄著自個的“芊芊玉指”,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感謝?是要她說一堆天花亂墜的奉承話,還是幹脆以身相許來的實際些?
“謝謝!”
胤禩手間的動作一頓,慢慢抬起眼來,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確實是不打算再有一言半語的樣子了,於是又習慣性的眯起眼來。
“就好了?”
“不然呢?你想要什麼,我身上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身上唯一值錢的,便是掛在頸間的如意鎖,純金打造,那是她幼年記事起便有的,應當是府裏長輩給的。
思年順勢打量了下他的穿著,茶白的褂子上繡著精致的艾綠色暗紋圖樣,這色彩雖不顯得張揚,穿在他身上卻自成一段風流,況且這料子,正是江南織造每年都少不了往皇室送的貢品。雖說入了宮裏的物品,很多都是會被賞賜給各等級王公大臣的,但至少由此可見,他即便不是滿洲親貴之子也會是官員世家之子。
想及此處,思年兀自一愣,既是知道他個有身份的人,為何自己就想不到收斂一下呢,回想自己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在300多年前這個時空確實沒幾個人能理解的。還有,身份地位這種東西,是什麼時候開始被她變成浮雲的?要知道,她從前可絕對是一個低眉順目、循規蹈矩的小家碧玉啊!
“是嗎?沈。。思。。年”
就在她思緒亂飛的時刻,莫名牽動人心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倒不是惦記著她嫵媚動人的容貌,也不是惦記著她悠揚動聽的歌喉,而是惦記著這個唯一見過一次麵就順走他貼身之物的人!
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即便是一時邪念頓生,也不過是為了脫身於這汙穢之地,倒也並非不能原諒了。
“怎。。怎麼了?”見對方又眯起眼,意味著危險再度降臨。
“你那塊玉墜不值錢嗎?”
“玉墜?你怎麼知道我有玉墜?”
“那是我的東西,我豈能不知?”
“什麼?你的?”
除了詫異外,思年心頭不免湧上失望之感,原本還以為是君陌帶來的,還指望著這塊東西某日給點力,帶著她再度流轉時空呢。可是。。。這人家的貼身之物,是怎麼跑到自己手中的?
“你不知道?”胤禩再度皺起眉,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我當時疼得死去活來,哪裏還記得這些,隻知道醒來後,舜安顏就把它給了我,既然是你的,還給你好了”說著,思年掏出墜子來,遞還給他。
胤禩伸出手,卻沒有幹脆的接過去,隻是看著她眼中盡是茫然和無辜,沒有半點心虛和躲閃,於是遲疑了一番後又收回動作。
“收著吧”
“啊?”這人一臉爺賞你了的表情是什麼情況?算施舍嗎?
“既然是你的東西,我怎麼好留著呢,還是給你吧。”
“你先收著,等我想到了再問你要!”
這人真的有毛病!什麼叫想到了問她要,現在不就是想到了才和她提起的嗎?
思年隻覺得才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腦殼疼,特別疼!該死的是他到現在還摟著她不放!
“我們非要這樣貼著才能講話嗎?”
胤禩看著她屢屢朝自己投來的鄙夷神色,心下燒著故無名火,一向以來哪有姑娘家敢用這種肆無忌憚的目光看他,更何況還隻是一個民間少女,看來她確實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這麼些天裏舜安顏竟然沒和她提及過?
不知道也罷,往後總有她知道的那天,他倒是挺期待看到她知道後的表現,想著想著,臉上不知不覺帶上了些笑來。這丫頭自己誤打誤撞送上門來,又平白無故地被自己“救”了兩次,往後倒也不擔心她日後會記不得這份“恩情”,姑且就丟在這先養著,以後指不準有用處呢。
思年哪知他在盤算著這些,隻知道他抽開手臂後,自己終於又可以“肆意妄為”了,被禁錮了這麼久,全身都僵硬了。
“不論如何,都要謝謝你,等哪天有空,請你吃頓飯吧。”思年剛一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每天都很空。
“不客氣,隻是我每天都很忙,就不叨擾沈姑娘了。”胤禩頭一回見姑娘報答恩惠是請別人家吃飯的,頗覺新鮮有趣。
“可是這樣,我心裏會過意不去啊,要不這樣好了,你把我從那裏贖出來花了多少銀子,我去求表哥還你!”思年倒是挺想知道自個的身價。
“半兩沒花。”
“。。。。。。!!!”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是叫她深受打擊。
“不會吧,這麼沒行情。”她低下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胤禩花了好大力氣才把笑別回了肚裏,道:“當時他們都當你沒氣了,若是有人要將你抬走,感謝還來不及,若是真要給銀子,也該是他們倒貼才是!”
本來已經夠打擊人了,他這話再一出,思年隻想找個深不見底的水潭跳下去算了。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你還沒斷氣啊。”
“那你完全可以和他們一樣看熱鬧的。”
“我沒那習慣”
沒那習慣。。。習慣。。。慣。。。思年突然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你是誰?你和舜安顏是什麼關係?”終於想起了早該問的問題。
隻是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簾子一扯,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
舜安顏呆在門口,詫異地看著這兩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突發的狀況。待詫異感稍稍褪去後,心底又滋生出一種全新的感覺來,像是落寞感覺,又似是害怕,或許,他更希望的是:八阿哥能夠忘記自己曾經順手救下一個少女然後又順手丟給了他這回事!
可照此情形,仿佛不是如此,甚至思年也像是知道這件事的整個過程,反倒是自己被蒙在鼓裏一般。舜安顏有些失望,也有些惱怒,總之,一種糾纏不清的抑鬱在心中蔓延著。
“出去!”
雲淡風輕的命令聲,透著篤定和自如。
“啊?”思年沒看錯,那妖孽是在對自己說話。
“我叫你出去”
胤禩麵不改色地又對她說了一遍,好似在討論吃飯喝水般平常。
思年愣了下,詢問的目光投向舜安顏,等著看他的反應。
結果。。。結果他的反應居然是朝她暗示性的點了點頭。
思年完全淩亂了,為了不讓舜安顏為難,隻好什麼都不問,在莫名其妙的氣氛下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那個腦子不怎麼正常的人命令她也就算了,可就連舜安顏,明明在這府邸有地位有權力的人,怎麼也好像在他麵前一副乖乖的樣子。
思年整了整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後,膽戰心驚地橫著走過那根危險係數極為嚴峻的浮木。
背對著船,背對著兩個疑似地下黨秘密接頭的怪人,思年踏著夕陽的餘暉朝“醉墨閣”的方向走去。
“哼!好基友,一輩子!”
夕陽西下,一個少女終於還是沒有掩藏住她“淪喪”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