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冊十四年正月初十，帝封九王爺遺孤為齊王世子，準其十八承襲王位。同年，帝改元，號曰懷羽。懷羽元年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帝、太後、皇後及諸嬪妃皇子於禦花園設宴，齊王世子亦在其列。帝、後憫其年幼，遂收世子為皇子，是為九皇子，著其從皇後撫養，與太子同住，一應待遇同諸皇子。然世子期年十八，仍複承襲王位，以續九王爺薪火。
    -----《夏史·天皓帝本紀》
    來皇宮已有十來日了，最初是因為王府處處殘垣斷壁，焦土一片，暫住太子居室。如今倒也算不得暫居，天皓帝的一道聖旨，我搖身一變成為九皇子，與太子同住。我不明白為何要多此一舉，是舍不得破費修繕齊王府麼？抑或是如他所言，憫我年幼，由皇後撫養教導？
    初時，每每午夜夢回，肆虐的大火與紛飛的大雪總是如影隨形的深深紮根於我的腦海，成為我揮之不去的夢靨，驚醒後，冷汗、淚水將身體涼透。獨坐這空蕩的房間，漫漫長夜，跳動的燭火搖曳著，將我的背影拉伸的很長。蜷起身子，將頭深埋於腿間，孤獨的感覺從未如此強烈過。我知道此時此刻，或許更為準確的說，在這一年的正月初一，我已然成為了一個孤兒了。諾大的王府，隻有我一個幸存了下來。此前的世界裏，我還未曾經曆過親人間的生死離別，每每見人哭的痛徹心扉、撕心裂肺，卻難以感同身受，現如今我才明白，怎一個痛字了得。
    一條錦帕輕輕擦拭著我的眼角，我抬起頭，少年姣好的麵容映入眼簾。我不知他是何時進來的，這個少年，我心中是感激的，在這十多天內，是他一直默默地陪著我，體貼的撫慰我的心靈傷處。“你怎麼來了，起這麼早？”我看了看窗外，夜色漆黑。
    “嗯，不早了，我該去季先生那兒讀書去了。在窗外看到你的身影，便不放心，進來看看。是一個人不敢睡麼？”
    “不是。”我搖了搖頭。“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去念書？”
    “嗯。是的。你不要太過悲傷了，人死不能複生，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勉之。若是晚上睡不著，就和我一起睡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為什麼？”
    “嗯？”他轉過欲走的身體。
    “記得之前遇到你，你都很冷漠，這幾天完全不像你。”
    “因為，我能體會你的難受，況且父皇、母後與王爺王妃本就是手足兄妹，關心你是自然的。你就別多想了，屋外的丫鬟叫秋月，有事可以吩咐他，你可以再睡會兒，我得走了。”說罷，匆匆邁出門檻。
    “九皇子殿下，九皇子殿下？你醒醒，時辰不早了。”眼前一個丫鬟在推搡著我。
    “你在喊我？”我揉揉惺忪的眼睛，澹台胤走後，我實在是困了，忍不住躺下睡了會。
    “是啊，奴婢見時辰不早了，所以才鬥膽喊醒九皇子殿下。”眼前的丫鬟拘謹的站著，雙手交疊著擺在麵前。
    “哦，確實不早了。”我看了看屋外，已是日上三竿。“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秋月，太子殿下吩咐，等九皇子殿下醒來梳洗過後，將這碗燕窩喝了。”這丫鬟一邊說著，一邊讓旁邊幾個宮女替我梳洗，順便將燕窩端到了桌上。
    “哎，我倒一時間還沒適應過來九皇子殿下這身份，初時還以為是在喊別人呢。要不你換個叫法吧。”我看向秋月。
    “不不不，殿下聽聽幾遍就習慣了，昨日晚上皇上親封的九皇子，若是別人亂喊，那可是大不敬。”秋月一臉緊張。
    “嗯，也是。”我心裏想了想確實有道理，看了看秋月，越發覺得看著熟悉，“秋月，你長得跟母妃身邊的一個叫晴雯的丫鬟很像。”
    “奴婢該死，奴婢惹殿下傷心了。”秋月趕緊跪下，嚇得周邊的宮女們都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
    “你這是作甚，我又沒有怪你什麼，隻是想起往事罷了。起來吧。這燕窩我也喝完了，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氣，但又不認識路，你就帶著我隨便轉轉吧。”我揚了揚手中的空碗，放下。
    “謝殿下，奴婢遵命。”秋月著人將東西收拾了，跟隨著我一路走出殿房。
    “秋月，我們現在住的是在哪兒？”
    “殿下，您和太子住的是東宮。”
    “那。。。”“嗚嗚嗚。。。”才剛出得殿外，轉了幾圈，竟有孩子的哭啼聲。看向秋月，她也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好像是自前麵假山裏傳出來的。”秋月指了指前方。
    快步走去。穿過光禿禿的灌木，跨過水位低落的小溪，來到奇形怪狀足有兩個成人高的假山前，哭聲越來越明顯。進得山洞，看見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哭，此刻正抬頭盯著我看。看衣著說是皇子卻又不像，沒有一般皇子該有的打扮。
    “啊？六皇子殿下？你怎麼在這兒？”後隨的秋月進來，驚呼了一聲。
    “我。。。我。。。”小孩子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他真是皇子？怎麼穿成這樣？”我狐疑的看著秋月，再看了看眼前的小孩。
    “哎。”秋月歎了一口氣，走過去，蹲下拉著小孩子的手，“殿下，您是怎麼了？受委屈了麼？”
    “嗚嗚嗚，我肚子疼，可是他們不理我，而且我餓了，又沒有吃的。”小孩子又哭了起來。一瞬間竟讓我想起了澹台洌，至今還未有任何有關於他的消息。
    “餓了就吩咐宮女給你拿點吃的啊。你母妃也不管麼？”我不理解，一個皇子居然還會跟別人說沒吃的。
    “嗚嗚嗚，母妃。嗚嗚嗚。。。”額，我一提她母妃，這孩子哭的更凶了，莫非，她母妃虐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