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案時門外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張青澤看了堂下站著的兩婦人一眼，一位身著綾緞，姿色尚佳，懷中托著繈褓，裏麵是熟睡的嬰兒。另一位麵容衣著都尋常，一看就是普通農婦，此時顯得有些憔悴，目光不時掃向旁邊的嬰兒。
    “堂下何人，”張青澤一拍驚堂木，“所告何事，速速招來。”
    “民婦柳煙（陳雙）。”兩人跪下，異口同聲。
    “啟稟大人，民婦今日抱著孩兒上街，不料遇到她蠻纏，偏說這嬰兒是她的！”柳煙搶先開口，眼淚盈眶楚楚動人。
    “大人冤枉啊，”陳雙一聽，就帶著哭腔道，“民婦的孩兒半月前失蹤，遍尋不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女人卻不願還給民婦。”
    “大人，這孩兒是民婦十月懷胎所生，怎麼會是她的？！”柳煙有些急了。
    “陳雙，本府問你，你說這孩兒是你的，可有證據？”
    “有的有的，民婦孩兒右腳腳心有顆紅痣。”陳雙見問，忙不迭點頭。話一出口就見柳煙愣了。
    “柳煙，你可能讓本府查看？”
    “大。。。。。。大人，民婦的孩兒腳心也有紅痣！”柳煙話一出口，明顯圍觀的人群不信了，兩人第一次見麵，嬰兒都沒有過手，怎麼陳雙會知道對方的嬰兒有胎記？哪有這般巧合！這時有人紛紛道，“我認得她，她的孩子的確丟了，自從半個月前開始到處問咧。”“是啊是啊，就是她問的我。”。。。。。。
    “不是的大人！這孩子確是民婦的！”柳煙聽了周圍的聲音，不由得惶恐起來，“民婦有奴婢為證！”
    看著這兩人，周圍人明顯更同情起外表樸素老實的陳雙，對有錢人的敵視流露出來，“奴婢說不定跟她串通一氣！”
    “肅靜！”張青澤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見安靜了才開口，“柳煙，你可有其他證據證明孩子是你的？”
    “我有。。。。。。不，沒有，但這孩子是我的！”柳煙一急，連敬語都忘了說。
    “我想起來了，她是‘招紅館’的姑娘！”圍觀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個聲音，然後紛紛有人附和，“對的，就是她！難怪那麼眼熟。”“青樓的姑娘怎麼會有孩子呢？”柳煙聽了議論，臉色蒼白，張了張口，發不出一個音來。
    張青澤皺眉，又是一記響，“肅靜！柳煙，孩子的父親可能作證？”
    柳煙搖搖頭，聲音慘然，“孩子確是民婦的，大人。。。。。”
    張青澤皺眉，現在局麵一邊倒，雖然他覺得柳煙不像說謊，但審案不能憑感情用事。所以他開口，“柳煙，如果再沒有證據。。。。。。”
    “誰掉了張銀票！”一聲清脆響起，圍觀的人紛紛轉身去看，便有一些人趁機擠了進去。
    張青澤看清了站到最前排，並且神色自如走進公堂的人，不由得睜大眼，“六六。。。。。。六王爺！”一聲六王爺把想上前阻攔的衙役驚住了，也把周圍的人嚇呆了，直愣愣看著一行人登堂入室。
    “張青澤，怎麼你婆媽的性格到現在還不改？”八寶站到案幾前，語氣頗為不耐，“區區一個小案子，隨便判不就行了。”
    張青澤有些哭笑不得，比起六王爺，他更怕這個伶牙俐齒，架子十足的仆從，張口閉口直呼他這個太守的名諱，話也不留半點餘地。
    “閣下此言差矣，關乎民生。。。。。。”張青澤話未講完，就呆了，因為席遠走向柳煙，俯身勾起她的下巴。
    柳煙臉上有慍色，拍開對方的手，“王爺，請自重。”
    這舉動讓張青澤嚇了一跳，萬一連晟清惱羞成怒。。。。。。誰料席遠隻是不在意地直起身，“把孩子給她。”
    柳煙聞言錯愕，眾人更是呆滯，六王爺色欲熏心、做事全憑喜惡的傳聞原是真的？一旁的陳雙怔了怔，弱弱地喚了聲，“王爺這。。。。。。”
    張青澤更是斷然否決，“六王爺不能如此武斷，這不在公道啊！”
    “那該如何？”席遠淡淡問道。
    “王爺，小的有個主意，”八寶眼睛一亮，開口喚道，“祁從茂！”被點名的男人從席遠身後走了出來。
    “把那孩子劈成兩半，一半送給美人。。。。。。如此最公道了！”
    “是。”祁從茂臉色未變，走上前要抱走孩子。“不要不要！”柳煙拚命護著孩子，“求你了，不要這樣做！”
    “孩子隻有一個，你們又要公道。。。。。”八寶狀似為難，“這個辦法最好了。”
    周圍人不敢多言，隻是心裏同情起那對母子來，真可憐，遇上這樣一對殘忍暴戾的主仆！張青澤想開口說些什麼，被席遠暗含警告的目光逼退回去。張青澤忍不住一顫，心下有點直覺，六王爺好像的確在解決事件？
    柳煙看了眼不再多言的張青澤，麵露絕望之色，忽視間，懷中一空，孩子被抱走了！見祁從茂要拔刀，柳煙撲了上去，爆發出悲鳴，“孩子不是我的！是我偷抱的！不是我的，是她的！”話音一落，祁從茂任由她奪去孩子，站回席遠身後。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把那刁婦拿下。”八寶一掃嬉皮笑臉，臉色沉靜，手一指地上正無措的陳雙。
    “什。。。。。。什麼？”陳雙身子一軟，險些倒地，“為什麼抓我，都聽到了？她說孩子是我的！要抓的人是她！”
    “大膽陳雙！”張青澤一拍驚堂木，他也琢磨出味來了，“世人皆有哺乳之情，柳煙為了孩子冒死頂撞六王爺，你卻一旁不關己事，你還敢說孩子是你的？”
    “小婦人沒有見過世麵，一時嚇傻而已，”陳雙強自鎮定，“我半月前就開始找孩子，左鄰街坊都可以作證！”圍觀的人卻沒有出聲，剛才兩人的表現他們清楚看在眼裏，包括柳煙的悲痛欲絕，陳雙的無動於衷。
    一旁沉默的席遠突然開口，“本王來讓你服。”
    “第一，柳煙精於打扮，”眾人皆看向驚魂未定的柳煙，的確，綾羅綢緞，步搖鳳釵，彰顯一身清麗。
    “她身上並未塗抹脂粉，柳煙，”席遠話鋒一轉。“你告訴他們原因。”
    “是，”柳煙也看出席遠在幫她解圍，略帶感激地回道，“民婦怕脂粉香氣熏了孩兒。”
    張青澤恍然大悟，原來六王爺看似輕浮的舉動既是為了觀察柳煙的人品，也是試探她是否真是孩子生母。
    “其二，柳煙抱孩子的姿勢需要經驗積累，最少得月餘。”眾人又看去，果真，孩子在她懷裏不哭不鬧，顯得很舒服。
    “這其三。。。。。。扔進來。”隨著席遠一聲令下，一個人影撞進堂中央。眾人定睛一看，原來地上躺著個中年男子。“他在人群中帶頭起哄，想必知道真相。”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男子立刻疾呼，“冤枉啊，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剛才他見勢不好，剛要溜走，沒想到有人一把製住他，隨即將他點穴扔進公堂。
    “王爺耐心有限，最好說實話。”八寶移步到他跟前，一腳踩在他背上，“說，誰指使你們搶奪柳煙的孩子？”
    “不知。。。。啊！”八寶腳下狠狠一用力，男子立刻慘叫出聲。
    “看來你真是不打不老實。”八寶收回腳，“你們幾個，”指著兩旁的衙役道，“賞他幾十板子。”
    眾人此時也相信孩子確是柳煙的，所以對他們多了絲佩服，見此也不覺得八寶無理取鬧了。衙役見自家大人頷首應允，立刻執了板子上前開打。
    男人到底軟骨頭，挨了幾下打，當即慘叫道，“我招我招！”
    陳雙聽見了，立刻喝止，“不要胡說！”男子不理她，十分不甘，“就收了你十兩，我至於把命搭上嗎？！”話一出口，一片嘩然。
    陳雙見狀，叫起屈來，“你們屈打成招！分明是見那女人有姿色，故意要搶了我的孩子給她！還有沒有公理了？！”圍觀人群不屑地看著她，分明是強弩之末、死鴨子嘴硬！
    “天底下都知道本王不講理。”席遠淡淡回著，看男人，“接著說。”
    “是，這女人昨天給了我十兩，要我幫這個忙。我本來窮歸窮也不想做這種事，但她說孩子生母是個青樓女子，我想著這些青樓姑娘平日裏眼高於頂瞧不起我們這些人，現在又要破壞別人家庭。。。。。。哎呦。”
    柳煙一旁聽了，臉色又是一白，見狀男子又讓八寶狠狠踩了一腳，“你給自己辯駁什麼？該怎麼判你是張青澤的事，說重點！”張青澤聽了，搖搖頭，還真是一點麵子也不給。
    “這個女人就叫我混在人群裏給她潑髒水。”中年男人趕緊回道。此時眾人看著陳雙的眼裏已是憎惡，好歹毒的心機！
    “胡說八道，我不認識他！他肯定是柳煙招的人！”陳雙破罐子破摔，公然不認賬。
    “把每種刑罰都上一遍，留著臉拉到菜市讓人來認。”席遠清淡的聲音讓所有人俱是一顫，八寶偷偷咽了下口水，王爺比他還狠。
    “愣著做什麼，沒聽到王爺的吩咐嗎？”張青澤明顯學乖了，對兩旁的衙役喝道。於是眾衙役在接連愣了好多次後，真的把各種刑罰一一搬上來。
    每搬一種，陳雙臉色就蒼白一分，到衙役拉起她要給她的手上夾棍時，她徹底崩潰，“不要，不要！我招我招！全是夫人要我做的！是她要我搶奪柳煙的孩子，讓柳煙身敗名裂的！不關我的事！”
    “大膽陳雙，你家夫人是哪。。。。。。”張青澤一拍驚堂木，剛要問清，就聽見一聲“手下留情！”然後人群裏奮力擠出一個男子來，那男子衝進公堂，氣喘不已，“大。。。。。大人，我能作證。。。。。。那孩子是柳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