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柢岸之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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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後
    接到吳曉天電話的時候,安明正在和一個投資人談不要撤資的事,結果掛了電話草率的和對方說了幾句抱歉,連外套都沒有拿就衝出了辦公室。
    這似乎太過突然,令安明猝不及防。這一星期以來,為了挽救公司形象,挽留那些岌岌可危的合作意向,他忙的快要神經崩潰,沒有來的及和於蕭昂好好談談。
    那時候他肯和我一起逃離現場,原來就是抱著分離的決心才那麼做的嗎?他以為他懂了,原來根本不是,這一次他沒有讀懂他的心。被其他事攪得亂成一團的安明,此刻猛然醒悟。
    於蕭昂從上個公司辭職的時候,原本沒有離開北京的打算,所以那時他以決然的態度重新接近安明,他還想著安明,還抱存著最後希望。可是現實卻太過於強大,他已經不想去想,那其中安明究竟哪裏是利用他,哪裏是真感情,他覺得已經沒所謂了。
    又是夏天快要結束的季節,就像三年前他們初相識那年也是雨季快要結束。那時候於蕭昂還是個充滿熱情懷抱夢想的單純青年,而現在,在北京經曆的所有一切,好的壞的,讓他疲憊至極。這裏終究不能實現夢想,那仿佛是一個美好的騙局,現實強大的像魔鬼,不知不覺的吸取你的精魂,直到把你變成千人一麵的木偶,沒有夢想。
    於蕭昂他曾經為夢想拚命,然而這三年經曆的種種,他累了。再加上母親獨自一人生活,早讓他於心不忍,隻不過當年他心裏還有那一絲執念支撐,但現在,他決定,離開——
    他和他永遠不可能了。
    收拾了一切,打包了行李,該扔的扔掉,該整理的整理,可是心情依舊煩亂不堪。拉著手提箱走進車站的時候,手機響了······
    “蕭昂!你在哪?”
    神思恍惚的於蕭昂一瞬間覺得這個情景太過於熟悉,三年前,這個人追著他,去了他的家鄉,用三顧茅廬般的真誠心意把他找回去。從此他記住了那個在風中戰栗的身影。
    “我在車站。”貌似鎮靜的回答。
    “火車站?你已經走了嗎?”對方的語氣顯然亂了。
    “沒有,快了。”
    “你等我,我這就過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語氣冷清的像是另一個人。
    “我求你·······別這樣和我說話好嗎。”這一瞬間於蕭昂感到風都靜止了,一向冷硬的男人居然在懇求他,“蕭昂,我知道我做的事不能讓你原諒,我也不祈求·······”
    他清楚的聽到電話那頭急促的喘息聲,似乎他在跑,心裏陡然一酸。
    “我沒生你的氣,也不存在原諒不原諒的事。真的。”語氣沉靜的讓安明異常不安。
    “為什麼要離開?在北京畫畫是你的夢想,為什麼一下就放棄了?如果是因為我,那現在,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改變決定!”這似乎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懇求的語氣對別人說話,蕭昂比誰都知道。
    “安明,不是那樣的。我隻是想回到我媽身邊,北京不適合我,就算我以後工作越來越出色,但是我的個性,終究不適合這裏,你該知道。”
    聽到這裏安明才明白,於蕭昂是真的要回家。也許不隻有自己的原因,還有很多別的壓力。但無論怎樣都意味著他不再回來。安明瞬間整個人仿若陷入了昏暗無光的泥淖中,無法呼吸,苦悶難抑。
    穿過車站的空中通道,於蕭昂拉著箱子來到候車大廳。站在靠邊的位置,穿著件黑色衛衣的他,清瘦的身線清晰可見,這衣服還是三年前安明給他的,手裏提著沉重的包,時而換到另一隻手,用艱難的姿勢仍舊講著電話。
    此時安明風也般的跑進火車站。腳步淩亂目光沒有方向的四處尋找。
    “蕭昂——”
    “······”
    “你走了,我怎麼辦?”安明失控般直白的吐露心聲,因為再不說,怕是沒有機會了,長久以來的忍耐他再也裝不下去,他不再是那個冷酷自負高高在上的居安明,而是此時這個害怕戀人離開,極度驚慌失措神經崩潰的男人。
    電話那頭,頓時沉默無聲。
    “我和吳曉天一開始處心積慮的搞這個公司,的確是計劃好的,但是後來就不是了,因為我遇見了你,後來我想的就是我們怎麼能長久在一起。我們一起努力。如果你走了,那我現在做這些幹什麼?”
    因為拚命忍著淚,所以不敢說話,怕對方能聽出哽咽,於蕭昂握著電話的手顫抖著,張了張口,還是發不出聲音。他難過的緩緩低下頭去。
    “蕭昂!蕭昂!!”安明聽不到於蕭昂的聲音以為他已經不在聽了,仍舊不死心的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
    本就揪緊的神經此時已經瀕臨崩潰。任憑他怎麼呼喚都沒有回應,青冷的眼被失控的情緒逼的泛紅,“不管怎麼都好,如果你要走,我不阻攔你,我隻想見你——”最後幾個字微弱的不行,一行淚無聲的滑落臉龐,安明慌亂的抬起頭想看看大屏幕提示牌去東北方向的信息,轉身的瞬間卻看見於蕭昂就站在他的身後,提著一大一小的包,悲傷的望著他,安明放下手機,大跨步的奔過來,讓人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就已經將於蕭昂緊緊抱住,他埋首在他頸間的擁抱像要把對方的骨頭揉碎般用力,於蕭昂輕輕閉了下眼睛感受著安明的氣味,這個擁抱太過綿長,像要把這兩年溫暖的缺失全部補回來一樣。
    “真的要走嗎?”安明毫不掩飾的悲傷神情盯著他。
    “嗯。”
    “對不起,都怪我沒有處理好一切去找你。我以為我們有一輩子時間,所以我忍了那麼久。我以為你會等我,當時我爸······”他說的是真的,他知道他隻能忍一時,等風頭過去,全部都銷聲匿跡之後,他想他終會去找他。
    “兩年沒有任何信息,沒有一個字,讓我怎麼想?”
    安明看著他,眼裏幾乎快滲出血來,輕輕搖著頭,梗咽的說不出一個字。
    於蕭昂刻意的看了看表,像是讓自己下定決心似的。“我要走了,保重。”
    安明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你快回去吧。”於蕭昂從來沒有過的理智神情對安明說。
    安明冰冷的唇用力抿成一線,挺拔的鼻梁上顯現一段青筋凹陷。他用力的捏著於蕭昂的肩膀,看著於蕭昂不閃躲的眼神,他知道,已經不行了,漸漸鬆開了手,看著於蕭昂重新提好手提箱,慢慢起身,邁開腳步,移開目光。安明像是一下沒了電的機器人,視線中的景象開始一格一格的呈現,一瞬間沒了思考,沒了觸感,就在於蕭昂要離開他視線時,他突然問了一句,“你還愛我嗎?”
    “愛——”這句肯定的回答非常幹脆,不用思考。曾經兩年前安明出事的那晚,於蕭昂曾經因為從未說過他愛他而悔恨難當,沒想到時至今日,他脫口而出,隻是,這第一次,卻是最後一次。
    “你有多愛我?”他望著他的背影。
    “·····”他停住腳步。
    “你為了我,連自己的手都可以不要,自己最重要的夢想都可以不顧。你告訴我,讓我怎麼能放棄你?”他聲音淒然如泣。
    “你的話哪句真,哪句假,我沒有辨別的能力,可我能辨別你的心。開始吳曉天告訴我,我真信了,可是後來想想,我們之間的事,不是那麼幾句話,幾個人,幾個誤解就能改變的。”
    “那為什麼,···你我都清楚走到今天不容易,為什麼······”他神情激動的問。
    “雖然後來你痊愈之後沒有來找我,我都猜的到你在做什麼。”
    “我們說好了一起努力,你為什麼要放棄!我知道這兩年讓你難過了,可當時我爸在逼我·····”安明拚命解釋。
    “你錯了,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別說等兩年,就算是更久我也不在乎,我在意的是,你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告訴我整個事,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讓我幫你!也許我就是這麼沒用,我不適合這個圈子。當吳曉天和我說那些話攤牌的時候,我清楚的意識到,我已經跟不上你的腳步了。他才是站在你身邊的人。”
    “蕭昂!我隻是不想你和我一樣雙手沾滿汙黑,那樣的現實隻要我一個人麵對就好了,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蕭昂最後搖搖頭,“你曾問我,和你在一起的話,也許很危險,但你想知道我願意嗎?為何,後來卻不問我,問我願不願意?”看著他那寒霧的雙眸被悲傷一點點的暈染,心痛難抑,卻隻能狠下心來。“安明。。。。。。謝謝讓我遇見你。我媽在等我。”
    “我錯了·····”居安明被於蕭昂的這句話動容的眼眶瞬間紅了。
    “你太強大,你看透了這世間的法則,可以無視所有的障礙直奔自己的目標。可我不能,現實太強大,我無法跨域····”
    “從前那麼難的時候,你都不曾一刻想要過放棄,蕭昂·····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能信?”極力忍住心中的痛楚,緊緊咬著牙說“有我在——”
    明明是那麼冰冷的人,卻總能一次次讓於蕭昂感受到灼熱的溫暖。他們之間有著旁人永遠無法理解的關係。
    於蕭昂深情的緘默,“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放棄畫畫,我會用我的方式堅持。”他的手握成拳,像想要把安明之於他的暖,全部帶走。
    再見了。
    洶湧的人群,在檢票口放行的瞬間蜂擁而至,衝散了兩人,連握手都沒有,於蕭昂被推擠著進了站,層層的人群把安明擋在外麵,胸口像有座火山要爆發,他悲絕的眼望著於蕭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視野。
    於蕭昂失魂落魄的坐上車,沒有心思整理手提包,頭靠著窗子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都被抽空了。望著車窗外人頭攢動,視線沒有焦點。突然一個聲音讓他打了個冷戰。“蕭昂——,”厲聲中隱透著深情。他一眼看到窗外的安明。他急切的目光在尋找他,喊著他的名字,無比悲傷。路過的旅客詫異的看著他,於蕭昂忍不住站起身,伏在車窗上,慌忙的拿起手機撥號,他看著他警覺的摸出手機,臉上的表情一起一伏,轉過身,終於看到自己,於蕭昂用力的扯著嘴角對安明笑了,安明沒有笑,他哭了。
    “你要多保重,不要那麼拚命。對自己要好,務必答應我!”於蕭昂顧不上自己已經變調的聲音,一遍遍的囑咐。
    “蕭昂,不要忘了我,以後凡事······”話還沒說完,安明的手機不爭氣的沒電了,於蕭昂看著窗外,衝他使勁的點頭,他知道他想說凡事多為自己著想。就是這一句,讓於蕭昂哭忍了好久的淚瞬間崩潰。四年前,就是為了他的這句話,於蕭昂的世界為之翻轉。
    車子徐徐開動。安明無力的跑了一段,再也跟不上。
    他孑立的身影站在風中。
    最後一場秋雨,最後一程路,火車緩慢加速,在一片霧雨中漸行漸遠。
    往昔的一幕幕回憶不受控製的拚命在眼前回放,那些鋪張的溫暖,如此耀目,如此悲傷。
    他像一束光給他溫暖。
    他哭著對他說,”你以為你是我什麼人,於蕭昂我提醒你以後凡事多替自己想想。”他為了幫他,出了事險些失去右手,那是他第一次因為心痛他而落淚。溫和如雲一樣的男人卻和他說是朋友。
    還是為了他,到底還是為了成全他。太多的悲傷無法噴薄而出。
    最後的畫麵定格到那個寒冷的冬夜,他問他,”你是GAY嗎,所以才一直對我這麼好。””我一直是GAY??於蕭昂!我平時怎麼對你難道你不知道?沒想到你會這麼想。”他猛的回過頭去,難過的說不出話,淚水淹沒視線。那是第一次因為他不懂他的心傷心落淚。他於蕭昂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讓他傷心的事,連一點都沒有,仔細想來全部都是為了他。
    那些畫麵仿佛就在昨天,仿佛伸手就能碰觸到那張臉,能聞到他的氣息······
    心被撕裂,喑啞無聲。
    ······
    許久漸漸回神,安明撫了一下被雨水濡濕的襯衫,抱著自己的肩膀,麵無表情的穿過馬路,怎麼出來的全然不記得。拿起手機,試著勉強再度開機,數個吳曉天的未接電話,回撥過去,清冷的聲音淡淡回著。雨聲斜過,淹沒了所有的聲音,被雨水暈染的雙眸泛著濃濃的黑霧,沒有表情的臉仿佛未曾曆過任何一樁悲傷離別,居安明走出車站,青冷的麵龐,仿佛沒有血色,帶著戒指的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身影斜過,緩緩走上天橋。
    當少年成長為男人,就不會把悲傷再肆意放大,盡管那是昭然若揭的事實,沒人能安慰的痛,就濫在肚子裏,不需要安慰。這副身體,這個靈魂被那樣的溫暖過,會灼熱一生。
    自腳下延伸到遠方的狹長公路,運轉的車流向更遠的看不見的地平線,天空灰紫的塵煙彌漫,厚重的雲層,看不見光,雨聲淅瀝。
    城市的華麗喧囂依舊上演。他攔下一輛出租車,望了一眼遠處的光景,便閃身鑽進車內。
    車窗上依稀映出他瘦削的臉,冷冷的像是冬天。他緩緩合上車窗。車子漸漸駛遠彙入浩瀚的車流,將一幕幕的繁華街景遺在車後,夜幕漸濃,雨勢開始越來越大。
    天空因為下雨驟然灰暗起來,空氣陰冷,雨水浸濕了路麵,來往的車輛亮起車燈,潮濕的柏油路上倒影出行車後麵兩行尾燈的光暈,遠遠看上去像兩行灼淚在霧雨中依稀閃爍。
    清冷溫和的眼,
    灼灼其華於內。
    能遇見你,
    真好。
    笑中帶淚,看著你,
    就愛看你這樣子,
    樣子,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岸——
    他的光——

    作者閑話:

    即使哭泣也要相信這世界的美好、夢想的珍貴,不要因世俗改變原本你內心的那份夢想和愛。真愛需要時間考驗,夢想需要堅持努力。獻給在這個世界上每個追求在夢想道路上的你,許你溫暖,許你勇氣,你是這世界,獨一無二的色彩!絕對唯一,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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