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毓！”妧兮還是喊了出來，忍著疼痛向滄毓身邊靠去。當他倒下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忽的沉了沉，像是失去了某種力量支撐。
    素溪瞥了她一眼，臉色很不好看，妧兮心心裏倒是安下心來。聽羽蓁姑姑提起，這位素溪師父不好相處，因為她雖是心裏處為別人著想，卻總是表得十分冷漠。
    素溪慢慢蹲下身來，看著妧兮說道：“萬年血情花呢？”
    “隻剩了一半的花瓣，現在應是在曄王朝中。”妧兮答道。
    “竟然讓他們得到了它。你們兩人都已經中毒，滄毓在你身上下了古老的咒語，你難道不知道？”
    妧兮聽到最後，如遭雷擊，滄毓對她下了如此毒咒？情蠱入髓，調以萬年血情花，施以真情，釀成生死姻緣。雪地之中，她擔心他，是一份情，卻不是真正的愛。
    世人皆說此咒為世間毒藥。這咒必須是彼此有情意才可施用，萬年血情花也是幾百年可遇不可求的藥引，關鍵是這生死姻緣結的咒語也不是誰都會的。但恰巧羽蓁姑姑是懂得，而滄毓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經學會。
    當時，羽蓁姑姑隻說此咒不祥，不應該出現在世間，妧兮便未有嚐試修習。
    “妧兮不知，姑姑曾提起過，算是略有所聞。”
    “看來，羽蓁是怕你因此咒毀了自己的姻緣命格，便沒有教於你。滄毓，應是，他自己偷學來的，向來不是個安分的孩子。”素溪說道，最後還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滄毓。這孩子，才如此年紀便如此的心機深沉。雖然他每日在師父麵前畢恭畢敬，她知道滄毓骨子裏並非這樣溫順。
    “師父，生死緣，真的無藥可解嗎？”妧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滄毓。
    素溪說道：“生死緣，即是結此姻緣結。要麼生死分離，陰陽相隔，要麼生死相依，心意相連。”
    “再無他法可破？”妧兮心中不免有幾分旳失望。因著羽蓁姑姑的悲劇命運，她從來不想沾上世間情愛，她想做的不過是報答羽蓁姑姑的恩情。她與滄毓之間若有著這生死緣姻緣結，也是再無法糾纏得清了。
    她不喜歡這種強加來的幸或不幸，勉強的始終不真實。她不想要虛幻的東西，更不希望感情受製於一個古老的咒語。
    “有！”素溪思索了許久說道。
    “什麼？”
    “不過，是否有效還要看你是不是配合了。”素溪說道，“師父要你閉關百年，專心修煉術法。每過二十年，我都會給你慢慢清除體內寒毒和生死姻緣結，如何？”
    “妧兮答應！”她笑道。其實這對她來說並非難事，羽蓁姑姑說承襲著巨大的力量本就是需要忍受更大的恐懼與孤獨。
    素溪倒是一怔，原本以為她不會答應，沒想到竟是如此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如此鐵了心要解除生死姻緣結，到底是不想與他有牽扯而表現的冷漠無情，還是怕他們之間原本幹淨純粹的感情被玷汙了？
    “妧兮，你要想清楚，我讓你獨自呆的地方，可不是你的羽蓁姑姑為你尋得的世外桃源，我為你準備的隻會是一場場無盡的噩夢。”素溪隻好再次提醒，生怕她一時衝動，到時候會反悔。
    妧兮堅定地點頭，仿佛所有人都覺得瀚海之主注定與女靈糾纏不休，卻也永無緣分。她或許應該讓他們知道她並非如此願意與瀚海未來之主牽扯太深，隻會做作為瀚海女靈應該做的事情，她將是個例外。
    “曄王朝王族，瀚海之輩，女靈，向來都是早慧之人，你們又是其中翹楚。天地物語的昭示對穹亞大陸命運至關重要，我從不關心這些，可是羽蓁離開後，我不得不關心。”
    妧兮抬頭靜靜看著她，她是個孤獨的人吧，守著這虛無縹緲的鏡瑤仙境，任由真心沉落碧海，無聲無息，心如止水。
    “師父，我知道您像羽蓁姑姑一樣疼愛我。”
    “好了，你現在就去聖地吧，這不是無情，而是大愛。女靈，總要承受苦痛，才配贏得尊重。你要慢慢學會如何為他人而活，羽蓁教你的已經足夠好，我能做的隻是引導你去發現這一切。”
    妧兮強忍著悲痛，她告訴自己不應該哭，她本來就是孤身一人，羽蓁姑姑走後，她便隻有孤獨。
    “我明日再為你療傷。前三日，聖地之中也不會任何出現任何幻象，它隻是一片被遺忘的荒野。”
    妧兮已經轉過了身，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她不想轉過頭麵向師父，隻能微微側身，用力點著頭，然後一步步向聖地走去。
    妧兮走後，滄毓就醒來了。
    他痛苦的支撐起身體，慢慢地坐起來，抬起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師父，便又低下頭去。
    “滄毓，你可知錯？”
    “徒兒不知師父所言何事。”他因痛苦而顫抖的聲音顯得那樣無力反駁。
    “生死姻緣結，這是羽蓁的禁咒，你怎麼學來的？”
    “禁咒？這是姑姑很早就教會我的。”他一臉的茫然。
    “真的？”素溪對於自己的這個徒兒所說的話從來都不太相信。
    “真的！”滄毓太激動，以至於全身又痛了起來。
    素溪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轉而又恢複常色，隻道：“你中了毒，卻看起來好多了，多虧了妧兮拿她的續命丸才換來你的命。”
    “續命丸？什麼續命丸？不是羽蓁姑姑的靈氣嗎？”滄毓忽然想起了雪地裏一股暖流鑽進心房，仿佛重獲生命自由。
    “羽蓁畢生靈力凝結而成的寶丹，原是為了延續妧兮的命，卻給了你。你以後千萬不可任意使用她的靈力，不然她會離你越來越遠。”素溪想起羽蓁那被毀的容顏，隻覺得不能呼吸了。
    “是，師父，我一定謹記。”他皺著眉頭說道。
    轉頭沒看見妧兮的身影便又問道：“妧兮去哪了？”
    “這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你的生死緣姻緣結必須解。我問你那萬年血情花可還有？”
    “沒了，我吃的幹幹淨淨，給曄王朝那一半是假的。我辛苦得來的東西才不會便宜了曄王朝。況且是他們本來就不安好心，巴不得我死在那裏，我憑什麼要以德報怨？”滄毓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他在控訴。
    想不到一向在人前花言巧語，言行得體的滄毓王子一覺醒來竟然轉了性情，或是他原本就是如此？
    “滄毓，你這是……”
    素溪沒想到他會說這麼多，想來他說話很懂得分寸。看來這次曄王朝之行，他心中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他與卿綰這段姻緣恐怕真的不是什麼天人同祝福的喜事了。單憑這主角不樂意，就不能勉強說是絕世良緣，算不得圓滿。
    又出了給妧兮下禁咒這事，或許是他怕因為這段姻緣，妧兮走遠不理他了就出此下策，想要把妧兮留在身邊。難不成這孩子真的是對妧兮一見鍾情？想來第一次見到妧兮他那副癡傻模樣卻是不假。
    這孩子幾百年來常去四處閑逛，如同卿綰所說經常是沾花惹草，卻從未有一個真正入得了眼的，就是卿綰如此絕色，他也未曾癡迷。
    直到妧兮的出現，他才這般顯露自己原本隱藏的很好的東西。
    想想隻有玄煌與他戲耍時，他才會因為無法打敗對手而惱怒。
    很久了，他終於又展現了自己本性的那一麵。
    “師父，妧兮呢？”滄毓看著師父沉思許久，卻還是按耐不住發了問。
    素溪原本就冷的臉又寒冷了幾分，隻道：“生死緣姻緣結不解，寒毒不清，你休想見到她。”
    “那……卿綰和水墨呢？”
    “好好休息著。”素溪似乎沒什麼耐心了。
    “妧兮被你藏到哪裏去了。”他仍舊不死心，好似師父這塊千年寒冰會因為他多說兩句話而格外開恩似的。
    “一百年後，若有緣，你們還會相見。”素溪走到另一邊，打開了木門想要離去。
    “什麼緣分，我才不相信！一百年？太久了吧。”滄毓的聲音很低，他在小聲嘀咕，但是素溪還是聽見了。
    “滄毓，我記得和你說過，打敗我，你們便可以為所欲為。”她站在門口，回頭說道。
    “徒兒一直銘記在心。”他看著師父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覺得還是不惹師父生氣的好。心裏卻想，師父這明明是為難人，打敗她這個不知道年紀的寒冰，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記得就好，今日且回去好生歇著吧。”素溪的聲音還在，人卻已經消失在眼前。
    滄毓費力的站了起來，走幾步路都覺得力不從心，師父這次真的夠狠。還好，一步步，忍著疼痛，終於走到了自己床榻邊。
    他直接倒在了床上，剛一接觸到床麵，背後就傳來刺痛，這才想起身下不是王宮的柔軟錦被，隻是一塊塊硬木板。
    大地漸漸陷入沉睡，而沉睡的人兒漸漸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