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失去了仙骨，被封印了我許多的靈力，不能再上天入地，我還是比人好很多。我摸了摸懷裏的聽雨笛，已然失去了最初的光輝，眼下跟一個普通的玉笛沒有什麼區別。
    待守夜的溫玉睡了去，我喚了一個沉睡的催眠咒，慢慢試圖適應我這沉重的步子，走出門外。
    一路的星輝灑滿平滑的青石路，我順著往北走，偶爾抬頭看看泛著紫光輝耀的弧矢星，好在一路無人，便悄悄拐了出去。若是以往，我可以忽視所有的皇城衛兵，不過是一個隱身，一個騰雲，遊走在屋頂之上。可惜今夜的我，看著大門外那四個握著長槍的守衛，還有我虛弱的身體，我懷疑我走不出去。
    於是我摸了一圈附近，又折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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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我醒來的時候，院子裏忙碌得一塌糊塗。溫玉還是端了那晚黑乎乎的苦得要死的藥給我，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終於耐著性子喝掉了那藥，老大夫來給我把了一會兒脈，確定我沒有什麼大問題之後，丫鬟們又開始折騰我了。
    沐浴更衣，若是在仙界，我定然喜歡去秦嶺邊上梨花林裏的溫泉。如今幾個丫鬟扶著我進了一個大木桶，就算是上麵灑滿了花瓣，我也覺得沒有梨花林的味道好。
    折騰了更衣，便開始打扮我，不知道弄了多久，我從銅鏡裏邊看到那個人基本不是我之後，她們才肯放過我。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不喜問道。我不喜歡太華麗太耀眼的衣服，更不喜歡滿頭都是黃金飾物。而此刻的我，比起之前身體的沉重，我更覺得我站不穩了。
    “回姑娘的話，是娘娘讓我們好生打扮您的，說王爺這會兒上朝還沒回來，先接您一同吃個早膳。”溫雅笑盈盈地理直我的衣裳，慢慢扶我站了起來，“姑娘真好看，美得天仙似的。”
    溫玉放下剛給我掃的眉黛，滿意地說道：“你這什麼話，姑娘是王爺帶回來的人，天仙怎麼能比？”
    我思量了一下她的話，有一半起碼是對的。我們上古神族，多是如今剛飛升的那些小仙子不能媲美的。就我見過的幾位女神君，怕是上天下地落黃泉，也再找不到比她們更美的了。可惜美又如何？上古神族的沒落，她們也漸漸歸墟。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歎息。
    雖然身上的凡物繁重，今天卻比昨天走路起來順暢多了。也許是我習慣了凡胎肉體，也許是我昨晚吸收了星辰之輝恢複了些許靈力。
    拐了七八個碗，丫鬟們簇擁我到一間很大的房子門前，我抬頭一看，錦繡芳華四個字落入我眼簾。
    我這前腳才邁進屋子，便見者一位姣好的女子迎了過來。
    “姑娘可來了。”
    那女子聲音十分柔美，麵容清秀，盛裝之下卻有絲絲慘白。身著紫色長裙，偌大的牡丹繡花豔而不俗。
    那女子見我打量她，也不惱，徑直過來牽起我的手，引了我到桌邊坐了下來，又笑道：“姑娘的手兒真嫩，白裏透紅的，我摸著都喜歡。你先瞧瞧，喜歡吃這些不？要是不合胃口了，我再喚廚房做一些。”
    為神一千多年，我幾乎吃的都是花露泡的茶酒，偶爾來點小果子什麼也不錯。人間的五穀雜糧禽畜之肉，還真沒品嚐過。當然，除去昨晚溫玉給我灌的一碗米粥。
    我訕訕拿起筷子，看了一眼長得幾乎一樣的包子點心，對一個半透明的東西下了手。
    味道不錯。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我又嚐了幾口別的小東西，都挺好吃的，不過第一次接觸凡物，不敢多吃。
    待我停了下來，那女子也不過隨口吃了點七七八八的東西，跟著也喝了口茶，繼續抓了我的手攀談起來。
    “隻顧著招呼吃飯，倒是忘了問姑娘的名字了。姑娘您是哪家小姐？”
    我一時短路，並非凡人，我去哪裏找個合適的來路？
    許是溫玉見我沒有回答，便插了話進來。“娘娘，這般問姑娘有點唐突吧？”
    女子愣了一下，馬上又恢複了笑臉，“是我唐突了。我叫徐妙玉，以後姑娘也喚我一聲妙玉便可。”
    妙玉，名字還不錯。
    “我叫沐雨。”
    “原來是木姑娘。”
    “不，我姓白。”
    “……”
    實則我並不姓白，或者我沒有姓氏，上神多數都是一個名諱，不過是隨著白宵。回頭我想了一下，若是羅玉隨著宵椉，姓什麼才是？
    妙玉的臉現實漲紅了一下，隨後又恢複了會來。
    “白姑娘還有什麼需要的，大可以跟我說。宮裏麵小皇孫誕生，王爺都在忙，可能要委屈姑娘多等幾日了。”
    “嗯。”我點點頭，“我想出去，行麼？”
    妙玉想了想，說道：“倒不是不可以，讓丫鬟侍衛跟著，你現在身子骨還弱，好有個照應。”
    我身子沒什麼弱不弱的，今天要是適應得好，明天走出去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妙玉性子極好，又囑咐我多休息養好身子什麼的，才肯放我回去。
    多年以後我回想這一段，都由不得深深佩服。我若是她，或許早就將我趕出門外。也是她，容得下別人，亦容得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