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妡笑笑，這倒新奇。
    魔界掌控天下局勢，可是暗指當年的鎮妖劍？可若不是人界啟用禁術鎮妖，又哪裏輪到鎮妖劍力挽狂瀾，阻止妖界稱霸天下呢？
    心中雖然不屑，麵上卻也沒說什麼。
    清姿想了想道，“花妖族梨花莊的淨水妙在何處？”
    鐵樹瞟她一眼，看著她笑道，“淨水上接碧落，下引黃泉。是萬生萬物發源，亦是生命罪孽終結之處。它在梨花莊也不過是因為梨花族與神族和親，神族以此為聘禮，將原行齊水的河道改去梨花莊，世世代代免了梨花妖族懾人精魂的罪孽。”
    目光掠過清姿詫異的臉，鐵樹繼續侃侃而談，“不僅如此，淨水還因為梨花族純淨梨花瓣浸潤，成了能夠助人修行的水。一口水，便可解妖性，增千年功力。”
    清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可是梨花族中的絕對機密，他竟然也知道！
    回頭與嫿妡對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卿月穀卻問道，“那你可知齊水為何變赤水？”心底有什麼輕輕顫動，連著指尖也打起顫來。
    鐵樹卻是眼皮都不抬地道，“齊水於萬年前化作血池，一池赤水為鎮妖劍中妖物的血，當年劍中戾氣太重，染紅了齊水水更讓齊水水漲，連著湖畔人家也無一幸免地死於那場空前的劫難。”
    果真……是這樣。當年桃姬在鎮妖劍中一怒殺死所有劍陣中的妖，妖血流入齊水，而他的父母……就是在那場浩劫中苦苦掙紮的人。
    聽著鐵樹的話，竟仿若親眼所見，痛徹心扉。仿佛可以看到，那樣血滿山河的畫麵裏，他們是怎樣苦苦硬撐著，憑著一個執念化成不死人，隻為了讓他……活著。
    “那你可知……”清姿還欲提問，卻被鐵樹抬手打斷。
    “一個人，隻有一次機會。”滿意地看到清姿驟然緊鎖的瞳孔，鐵樹轉向嫿妡，邪魅地一笑，“輪到你了。”
    嫿妡看著那張笑臉，那揚起的唇角，那絕色傾世的容顏，美得真的不像是一個魔呢。
    難怪，都說魔是墮落的神。
    嫿妡想，這一刻，自己是真的有些相信這句話了。
    抬眸對上他眸底的笑意，嫿妡走近他，在他耳畔輕語。
    一語完畢，她後退一步，看著鐵樹驟然睜大的眼睛，淺笑。
    清姿跳到她身邊挽著她的手，“小妡妡，你跟他說了什麼？他怎麼嚇成這樣？”
    嫿妡笑而未語，看著那張沒了血色的蒼白的臉勾起唇角。
    她不過隻是說，“你可看得出我不僅僅……是一隻桃花妖？”
    其實她也不過是在賭，自己有魔族血統的事連自己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想來世間少有人知，除了已經離世的娘親，大概隻有那生死未卜的爹知道了。
    隻是，鐵樹驚訝的並非她不僅僅是一隻桃花妖，而是她竟是一隻帶著魔族血統的桃花妖。
    驟然飄過腦海的畫麵如狂風巨浪拍打著，卷著他回到那一年，初見那個笑靨如花，幹淨得像是一個人界女子的桃花妖……
    “我確實不知。”鐵樹淡淡地道，語氣中莫名地帶著倦意。
    嫿妡一喜，沒想到自己竟然蒙對了。
    “隻是我卻不能放你們進去。”鐵樹依舊是不急不躁的語速。
    “為什麼？”清姿不解道。
    鐵樹卻隻是冷眼看著她們，“縱然我不知，你們卻也沒有證據，如何叫我信服？”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清姿恨不得撲上去掐死這個好看的老男人。
    嫿妡卻扯住她的後領，將她拎過來放在身後，從脖子裏解下一塊青玉，或者說……是半塊青魔晶石。
    “誰說我沒有證據？”將那青魔晶石遞過去，嫿妡的目光凝在鐵樹臉上。
    鐵樹的麵上又一次露出了些許神色，似悲戚，似歡喜。
    他抬手去取那塊青玉，眸中暗波洶湧。
    嫿妡看著他略略顫抖的手，忽然在他握住青玉時將手收緊，握住他的手，“你認識這塊青玉，你是我爹？”
    他萬年前被罰，除了與妖族私通，還有什麼罪能夠將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鉬司使弄到如今這步田地？
    鐵樹渾身一抖，猛然抽回手。
    將手藏在袖中，拳頭不自覺地握起，指甲直嵌進肉裏去也不足以掩蓋心頭破開的黑洞，那種無休無眠無止境的痛。
    “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認出這是魔界的青魔晶石罷了。”他淡漠聲音隱約帶著些顫意，雖然極力用惱怒的聲音掩飾，卻還是逃不過嫿妡的耳朵。
    “你是我爹……你就是我爹……”嫿妡大踏步上前，為什麼娘死了，如今連爹也不認她？
    鐵樹渾身打顫，咬著牙狠心揮開嫿妡的手，卻從袖中飛出一團白絨絨的東西。
    定睛看去，卻是一直白色的狐狸。隻見他咕嚕嚕滾了兩圈，便在地上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
    天狐將手中的兩塊青玉和在一起，啪嗒一聲，竟然就這麼吻合了。
    鐵樹錯愕地看著，才驚覺自己身上的那一半青魔晶石已經不在身上。
    隻是，他還來不及奪回青玉，就已經被嫿妡的淚眼怔住。
    “爹……你就是我爹……現在你還要怎麼編下去？”嫿妡哭得梨花帶雨，一句話斷斷續續，含糊不清。
    鐵樹看著眼前的少女，再也忍不住，抬手將她攬在懷裏，“孩子，你真的是我與桃姬的孩子。”
    “恩，爹……”嫿妡像是要將過去那麼多年未曾喚過的都補償了，一邊哭一邊喊。
    鐵樹輕拍著她的背，不禁老淚縱橫。桃姬畫地為牢自困鎮妖劍，沒想到呢，自己竟然還能見到這個女兒。
    清姿站在一旁看著，吸了吸鼻子，輕聲歎息。
    哭過一陣，嫿妡收起眼淚。如今不用進魔界，自己就已經找到了爹，倒也省得帶著清姿冒險了。
    “爹，你跟我一起走，離開魔界好不好？”嫿妡握著他暖暖的手道。
    鐵樹輕輕撫著她柔軟的發道，“爹不能對不起魔君大人，如今守著這鬼門關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看出嫿妡還有心勸他，鐵樹又道，“你放心，爹在這裏過得很好。不會和你娘一樣狠心的。”
    嫿妡定定看著他，“我不信，上次娘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她卻自己祭劍了，我不信，你們都是騙我的。”
    鐵樹忽然抓著她的手臂大聲道，“你說什麼？桃姬她……怎麼了？”
    嫿妡被他忽然大聲的呼喊嚇住，愣在那裏，難道……爹不知道嗎？是了，守著這鬼門關一萬年，又怎麼會知道前不久剛發生的悄無聲息的事呢？
    縱然此事對她……是平生最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