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接過落月遞來的燒過的小刀，珞川就著她靠著自己的動作抬手下刀，尖銳的刀口劃開一道細長的口子，又暗紫色的血液流出來。
    “九仙散。”
    抬手等了半日也沒有東西遞過來，珞川抬眸正見落月遲疑的臉。
    “愣著做什麼，還不拿過來？”
    “可這九仙散……”這九仙散是取自天南海北諸如南海萬年珍珠，天山紅竹，瑤池神仙桃等九味珍貴藥材，煉藥更是要融入煉藥師幾千年的修為，以血煨之。
    本就是極其珍貴的藥，如今卻要用來吸那些毒血，豈不是暴殄天物？
    “快點給我！”
    落月被他帶著惱火之意的語聲嚇得一哆嗦，應聲遞過一隻拔開塞子的青花白瓷瓶，有淡淡的嫩青色光暈散發出來。
    “去打些淨水的水來。”珞川卻不再看她，隻是淡淡地吩咐道。
    落月看了一眼那灑在嫿妡頸項上的九仙散，厚厚的一層迅速被紫黑色的毒血沾濕，黏在傷口上，輕歎了一口氣，出去了。
    珞川抬手勾了勾，一塊冰蠶絲帕落在手上。
    小心地將那一層被毒血沾濕的九仙散拭去，又重新撒上一層。
    如此反複了幾次，用了十幾條冰蠶絲帕才終於看見粉色的血液，那是桃妖原本的血色，這毒也算是清了。
    掂著手中所剩無幾的九仙散，無奈撇撇嘴，還真是血本啊，自己還真是抽風，竟然舍得這樣的血本。
    這毒血混亂不清，走息淩亂，他也不敢隨便逼毒。那傷口又是極小的小孔，更是沒法強行將血吸出來。
    這毒趨於新鮮血液，倒也正和了九仙散的成分與功效。
    等了一會兒，落月打了水進來。
    將水盆放下，也不說話，便往外走。
    珞川也顧不得她惱，取了水混著搗碎的草藥敷在嫿妡的傷處，又抬手往那傷處行修複之術。
    淡金色的光暈像是植物蔓延開的花莖，一點一點滲入。
    嫿妡的臉自額角處凸起一根根紫色的青筋，像是要蹦跳出來。
    心下一驚，難道是餘毒未清？
    添了一隻手將自己的灌入的精純之氣撤回，卻被那傷口吸住，一時收不回來。
    珞川一怔，是哪裏出了問題？這毒不是簡單的蝠毒，還是因為這個女子與清姿一樣不同常人的體質？
    顧不得多想，珞川隻覺得腦海裏一陣暈眩，眼前的一切竟開始恍惚起來。猛的眨了眨眼再看，卻是一片猩紅之色。心下大驚，這毒竟會反噬不成？
    眼看著指尖處有暗紫色蔓延開，手卻不受控製。沒想到自己行醫這麼多年，向來自詡藥石之術無一不精，卻要被這毒反噬至死嗎？
    正想著，忽然身後一道金色法力衝過來，硬生生將他的手與嫿妡分開了。
    身體慣性地退了一下，踉蹌著站穩，卻是額角有汗滲出。
    真是，好險呢。
    回頭正見一個青衣少年立在那兒，背後一把鎮妖劍煞是醒目。清雅的容顏顯得煞是俊俏，眉宇間透著不同於妖的靈氣，原是個獵妖師。
    “你也解不開她的毒嗎？”少年看著他開口道。
    珞川抬手捏了捏眉心，“這毒……不好說啊。”
    少年卻沒有再說話，上前在嫿妡床前站定，看著她靜靜的睡顏半晌無語。
    “她中的明明是蝠毒，卻又不隻是蝠毒。”珞川在他身後站定，雙手抱在胸前幽幽道。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她的毒混入每一滴血，連九仙散也不能完全清毒，加上她本就……這毒在她身上更是難解。”珞川喝了口水，對上少年灼灼的目光。
    “那換血移毒，在別人身上是不是就可以解？”
    珞川喝水的動作頓了頓，“若是在一般人身上，這也不過就是頑固一點的毒，倒也不難解的。”
    “既如此，我與她換血吧。”說著，卿月穀撩起袖子，白淨的手臂露出來。
    珞川失笑，“你為什麼非救她不可？”身為一個獵妖師，他竟在乎一隻花妖的死活。
    “她可憐。”卿月穀想也不想地答道。
    “可憐？”珞川放下茶盞，看著他的目光愈發淩厲起來，“天下那麼多可憐人，你獨憐她一個？”
    卿月穀卻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心裏卻也有些不明白起來。
    “你是獵妖師，卻要傾身救一隻花妖？”珞川淡淡地道，清淺的語氣裏隱約帶著幾許揶揄。
    “獵妖師不過是一個身份，若我願意，不做這獵妖師又何妨？”
    “好，若她好了，你便舍了你那獵妖師的身份。”珞川笑道。
    卿月穀卻別過臉去，沒有直接回答，“我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珞川低笑一聲，“既如此，今日還不行，我要為你調理了身體才能與她換血，否則恐怕她還沒醒你就先去見你們祖師爺了。”
    “好。”
    珞川又給嫿妡走了一回針，取出紮在她天柱穴的金針，方離去了。
    卿月穀坐在桌前，扭頭去看床上安睡的人兒，心下卻是不安。鎮妖劍的事，本該即刻回去向師傅稟報，如今……
    自我安慰了一會兒，桃姬已經祭劍，如今的鎮妖劍除了威力大增倒也沒有別的事，想來晚兩天應該也不打緊。
    輕聲歎息，撩起窗前輕紗飛揚，倚欄杆，意難安。
    三日後，用過珞川送來的玉露養血丸，卿月穀和嫿妡被帶到了梨花莊的淨水。
    池上荷葉田田，翩翩圓潤，風一吹，便是碧波蕩漾。
    陽光熹微，柔和地灑在臉上。
    清風撩起水波陣陣漣漪，送來幾許若有似無的蓮香，清潤著鼻尖久久不散。
    “下水去。”珞川淡淡地吩咐，轉身取出一隻千年暖玉寒冰杯，一把飲血劍。
    回身隻見卿月穀抱著嫿妡下水去了，嫿妡癱軟著身子靠著岸邊，卻是被他勉強地抱著。換血本事很危險的事，兩人不能有一絲雜念，更要有充沛的準備才能一試。
    雖然淨水的水能保證二人的體力，但這樣相互靠著恐怕也非上策。
    眉心凝起，回眸正見清姿走來。三萬年的妖獸內丹果真不是凡物，竟能讓她這麼快就恢複了。
    “清丫頭，來，搭把手。”珞川指著水裏的嫿妡好脾氣道。
    清姿點點頭，不顧千暮黑掉的臉跳了下去。
    讓嫿妡以很舒適的姿勢靠著自己，清姿抬頭看他，等著下一個指令。
    “手。”珞川抿著唇角道。
    清姿忙將嫿妡的手遞過去，而與此同時，卿月穀白淨的手亦伸了出去。
    珞川拂袖間便在二人的手腕上各劃了一道口子。
    粉色與鮮紅色的血便迅速流出來，滴在飲血劍的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