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從糖醋魚裏抬起臉來，點了點頭，油油的小嘴兒咋吧了兩下，兀自嘀咕了一聲，“真好，都不用管形象。”
    嫿妡想到初見時的清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誰想得到那麼清冷的一個女子竟然隻是一個擁有小白內心的表象啊！
    心底暗自鄙視了一陣兒，便聽清姿開口道，“我們跳上岸的時候，它就鑽進我的袖子裏了。”
    “你是說它是梨花莊那個荷花池裏的魚？”難怪長得這麼金色斑斕的，敢情是梨花族人養來玩賞的。
    “恩，不過那個荷花池……”
    “荷花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水有些神奇，沒別的特別之處。”
    “水麼……”嫿妡想到那日飲了幾口那荷花池中的水，卻在入口時化作血一般的滋味，而且她的傷口也因此好得極快。最蹊蹺的是，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再想到獵食了……
    看著清姿歡快地大快朵頤的樣子，嫿妡忽然就想到了人界的一個詞——不食人間煙火，眼前這位絕對當得起。
    兀自揚了揚唇角，嫿妡低頭又吃了一點兒，方才與清姿各自回了房間。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門之後，一旁的天字九號房的門卻打開了。
    小二送進一份文房四寶，砸著嘴兒琢磨著偷些千年墨，卻被門內突然多出的人唬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訥訥地道，“客官……什麼時候回的房間，真真嚇死小的了。”
    剛剛二位入住，不過是讓他們備兩間上房，送上文房四寶，就又出去了。不過是轉眼的功夫，二人卻又是端端地坐在這兒了。
    原先隻是匆匆一瞥未曾注意，此時細看，卻見二人皆是天人之姿。
    黑衣少年郎眉星目，眉宇間的一抹英氣透著三分冷然，三分生人勿近，三分淡然，以及，一分漠然。幽遠的褐色瞳孔中透著無法看透的目光，抱著一把黑曜青銅劍，倒是愈發俊朗起來。
    再看坐著飲茶的少年，舉手投足間盡是仙人之姿，優雅貴氣。也不知是哪族的公子，抑或……是神族？
    小二偷偷打量著看似恬淡，卻分明讓人不堪褻瀆的少年。白衣勝雪，袖間的祥雲暗紋隨著輕巧的動作，彈指間如流水滑過細沙，柔和而多情。
    端著茶杯的手指骨節分明，倒是活生生一雙女子撫琴的好手，隻是那右手食指上一枚暗紅色戒石平添了幾分男子的貴氣，竟是不會叫人錯認了去。
    再往上，便是棱角分明如刀刻般的下頜，薄薄的唇畔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高挺的鼻，低垂的眉眼間看不清神色，卻是在光華間勾勒出一道極好看的剪影，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窺芳容。
    隻是小二剛剛抬頭伸頸，對上少年抬起的眸色，那靜得如死寂一般的赤瞳竟然讓人一瞬間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小二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懼，顧不得那張神一般的容顏，哆嗦了一下。
    桌旁抱著劍的少年黑著臉沒有搭理，倒是那飲茶的白衣公子開了口。
    他沒有再看小二，隻是晃動著茶盞中所剩不多卻仍然濃稠的殘茶，容色清明，不輕不重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本就是鬼，還能再死一次不成？”
    小二訕訕一笑，“客官說的是。”
    說罷動作麻利地放下東西，無暇一探天人之姿，道了句慢用方退了出去。
    門關上，秦亦樓放下劍，方沉聲道，“清姿小姐在這裏。”
    千暮卻隻是挑挑眉，既不打斷也不插話。
    “同行的是一隻桃妖，似乎還從淨水裏帶了一條錦鯉。”秦亦樓繼續彙報。
    飲茶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隻是好像是……偷溜出來的。”秦亦樓琢磨了一陣，幽幽地道。
    “他們自然是不會放她出來。”說罷鳳眼微闔，狹長的眼眸底滑過一抹淡不可察的神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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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用晚飯時想到了自己身體的奇怪反應，嫿妡決定出去看看。清姿一向作息固定，沾床就睡，天不亮是不會醒的。
    琢磨了一陣，便在清姿房門前設了結界，方才放心離開。
    早先問店小二打聽了一聲，這兒最近的紅巷便是穿過妖鏡的人界畫樓。
    今夜……便是她獵食打牙祭的日子。
    紅巷，其實就是人界俗稱的怡紅院一流，三教九流的人界人士，不光可以看透世間紙醉金迷，更是妖類喜好的獵食之地。
    離上一次來這人界紅巷算來已是三月有餘，想到上一次在這裏遇到卿月穀就來氣，這回可千萬別再遇見了。好不容易擺脫，付上帶著拖油瓶這麼大的代價，可真是招架不住再被他追個三月半載的。
    天空擦黑前，嫿妡就到了這家畫樓，因為臨近西溪，這畫樓也算是文人雅士愛來的地方。然而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人性的存在。
    畫樓白日裏隻是歌舞升平，書畫絲竹滿室，而夜色中的畫樓無意識最春光旖旎的地方。姑娘們還在屋裏休息，離晚上的時間還有一會兒。
    嫿妡的出現讓老鴇笑眯了眼，那肥膩膩的臉上脂粉堆得幾乎是隨著走動就灑下一大把，塊狀的粉牆一般。
    “姑娘，這兒可不是你們這些姑娘家該來的地方啊……”老鴇意思意思地提醒道，手中卻已經開始向身後的龜奴示意準備賣身契。
    嫿妡卻隻是撿了張幹淨些的桌子坐下，眼皮也沒抬一下地道，“我隻要一晚上，男人歸我，錢歸你。”
    老鴇先是一怔，但聽到錢歸自己，在打量一眼眼前這個看似嫵媚卻著實有些危險的女人，終是笑開了眼道，“一言為定。”
    抬手招人來寫文書，嫿妡卻抬手打斷她，“不過一晚上的事，難道我還能跑了不成？”
    老鴇軟癱的眼皮掩住眸中的精光，點點頭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