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芬因為第二天要到天津見客戶，開完會後，便與美仙先行離開，其餘三人則留下向禦意學習量度人體尺寸和裁剪布料該注意的事項。
    “月底爸爸生日，你有沒有空回家一趟？”美仙下樓時突然開口問美芬。
    “我在這公司上班沒多久，上次送他們回去時已請了一次假，怕不好再向公司要求，先到我屋裏再商量吧。”二人已走到美芬住的那層樓。
    “這幾年也沒回家陪他們過生日，媽現在全無知覺，生日也沒人陪爸，怕他受不了。”美仙繼續說。
    “我也擔心他一個人麵對媽的情況會憋出病來，你能回嗎？”
    “調假應該沒問題，但一個人對著老爸不知說什麼好。”
    “展才能請假嗎？我看爸與他挺投緣的，畢竟當記者的人，口才和反應均麵麵俱圓，不比耀國那般木訥，與爸沒什麼話說。”
    “讓他請假不好吧。”美仙不知該不該告訴美芬二人隻是一對假情侶。
    “他又不是負責突發新聞，需要隨傳隨到，隻是錯開那兩天不做專訪和寫報告，我想也不太難安排。你先問問他是否方便，他若不能陪你回去，我再試試向公司請假。”
    “但是你做女兒的都不請假，讓他請假有點說不過去。”美仙想說服美芬放棄她的提議。
    “爸其實是不想打擾我們日常生活才帶媽回老家，你們的工作性質比較自由，可以說趁爸生日帶男友回去看看成長的地方。我回去卻要特別請假，怕爸擔心影響我的工作。他又不是六十大壽，以前我們也隻是春節才回去，若我們兩人同時回去，會讓他認為自己成為我們的負累。現在高鐵也比較方便，今後我們每兩個月便有一人回去，遇上過節也可一起回家，不用請假，爸心裏才會好過一點。”美芬也說出她的想法。
    “其實我不是很想帶展才回去。永泉走了還不到一年，這麼快便交新男友，感到很對不起他。”美仙還想找借口否定美芬的說法，這亦是為什麼雖然她也喜歡展才，但展才卻沒成為她男友的原因。
    “除非你一輩子都不考慮再找對象，不然走了一年還是兩年又有什麼分別。逝者已矣，你不能老放不下，況且永泉又不是因你而死，你怎麼會有對不起他的想法？”美芬明白他們自小青梅竹馬，那麼多年的感情不容易放下，隻能盡量開導美仙。
    “但是我們為了能賣掉他的房子，沒為他舉殯，隻把他遺體草草埋掉，他死後連墓碑也沒有，真的很對不起他啊。”
    “你不要本末倒置，那是因為媽疼愛他，想保存他的遺體，不讓政府火化，我們才偷埋他，立墓碑不就給政府知道嗎？我們並不是為了貪他的房子才不報官。至於房子的問題，永泉是孤兒，一直把爸媽當他的父母，除非他與別人結婚和有兒女，不然他死後這房子也是送給爸媽的。我們因為不是直係親屬，才沒按正途辦理手續，在整件事當中，我們沒有起貪念害人，你也沒有拿了不屬於我們的東西。別說你們差幾天就領結婚證，同居了那麼多年，在外國同居身份也可分身家和領遺產呢！”
    “你說的雖是事實，但他生前很小器，我與男同事多說兩句話他都不高興，我一想到拿賣他房子的錢去換新房，顧不了他的感受，結婚後可能還要讓老公搬進去住，便心中有愧。”除非新對象有房，否則婚後當然是入住自己的家，新人占用花永泉錢買的房子，美仙知道永泉肯定會生自己的氣。
    “我不知道你竟然有這種想法，怪不得你這麼久還沒看上新房子。就算他的遺體沒火化成灰，他都可能已經投胎再世為人了，死人還有什麼感受？人死後若真是有靈魂，他應該保佑你快點找到新人代替他疼愛你。”
    “我明白你說的道理，但我老覺得虧欠了他。”
    “都成為事實了，你也別想那麼多，為防隔牆有耳，今後不要再提。”開導之餘，美芬也提醒美仙一定要慎言。幸好兩名鄰居仍在天台學習，鎮宇還沒下班，否則讓外人聽到，會以為他們幹了謀財害命，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會牽涉到鐵竇盜用永泉身份的秘密。
    “我知道，隻是因為要回家才提起來而已，這段時間也沒回去過，一個人回去真怕觸景生情。”美仙感慨地說。
    “所以我才希望展才陪你回去，爸看到你有人照顧也會放心。其實你覺得展才這個人怎麼樣？”一直以來，美芬也沒問過美仙對展才的看法，想到展才有個兒子，美芬沒過往那麼積極鼓勵美仙，對他們的交往也有點保留。
    “他挺有責任感的，又樂於助人，可能是人生閱曆比較豐富吧，懂的事情很多，跟他很談得來。如果沒有永泉的陰影，他是可以考慮的。”想起展才第一次在醫院對自己坦白因言語上刺激了媽媽，害她中風，並願支付醫藥費，美仙很欣賞他的誠實和承擔過錯的態度，可惜這事不能讓美芬知道。
    “拜托不要再提永泉好不好，你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可能隻是慣性在一起，是親情還是愛情都不好說，既然上天把他帶走，那代表你們沒緣份。你隻能往前走，跟誰在一起也沒問題，不一定是展才，但不可能是永泉了。”說來說去還提永泉，美芬也快要沒耐性了。
    “那就展才吧！”或許被美芬說中心事，美仙覺得她有點煩人，便以展才搪塞她。回想在媽媽第二次中風住院，展才在爸麵前假扮是她男友，握著她的手起誓言時，那份悸動的心情和奇妙的感覺，與永泉在一起時從未有過，她已經體會到親情與愛情的分別，隻不過是永泉離世不久，自己還沒勇氣開始新戀情。
    “我也很喜歡展才，不過他離過婚，還有一個兒子，你要好好想清楚。”
    “你和耀國也是離婚的人啊，離婚又不犯法！”美仙以為美芬會勸她與展才發展下去，沒想到她會嫌棄展才的過去。
    “離婚是不犯法，不過我最近才知道他有個兒子，隻是想提醒你後娘不好當而已。”
    “他兒子又不跟他一起生活，有什麼問題？”原本美仙沒勇氣與展才開始，隻當他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但當她聽到美芬嫌棄展才時，竟自然地為展才說話，才意識到對方已在自己心中占了一席位。
    “不管孩子是跟父親或母親生活，遇上疾病、升學、工作……等等問題，父母雙方還是會為孩子而常聯係，甚至會見麵和聚餐；還有生活費、教育費、醫療費……就是你有這份胸襟，人家的前妻也不見得不會借故來找麻煩，搞破壞……”
    “如果耀國再婚，你也會借故去破壞他們的生活嗎？”美仙不知道是自己天真沒想那麼多，還是美芬過於杞人憂天，就一個小孩而已，怎麼竟說成前後妻會要開戰的樣子。
    “我要是那麼厲害，就不會向耀國媽投降，主動提出離婚了。”美芬聽到美仙的提問，也自知說過火了。其實美仙已不再是小時候抓著她衣袖的跟班鼻涕蟲，不再需要她的保護，有些事還是由她自己決定吧。不管是誰，總比一個死人占著她的心好，隻要她能從永泉的死亡陰影走出來，她都該為美仙高興。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你不用擔心，展才根本沒向我表態。其實他和我還沒正式進展到情侶階段，隻不過避免耀國誤會你與他的關係，我們便在耀國麵前扮情侶，不告訴你真相是怕你內疚。我不排除會考慮他而戲假情真，反正凡事順其自然，正如你所說的緣份，就看我們有沒有吧。”
    “沒想到因為我而委屈你和展才扮情人，真難為你們，既然你們還不是情侶，也不好麻煩他跑一次老家，還是我向公司請假吧。”美芬這才明白為何美仙不願意帶展才回家。
    “不，你先讓我問展才，回家不就為了讓爸高興嗎？如果他看到展才與我在一起會心情好一些，那就讓我們繼續扮下去吧。他要是沒空幫忙，無論如何，你都要一起回去。”或許是已經把事情說開，美仙也沒那麼抗拒帶展才回老家。
    “我明白你的心情，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的，要是我也回去，我們順便一起拜祭永泉，讓他知道你的近況和保佑你的將來。”永泉亦是美芬的表兄，生前兩人感情十分要好，隻不過自己也是美仙的姐姐，當然是為在世的人考慮，才會一直勸美仙忘記永泉，另覓愛侶。
    “姐，謝謝你。”美仙也想去拜祭永泉，在他墳前把心中想的做個交代。總不能老活在過去，自己年紀也不小了，有合適的對象，也真的應為將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