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宇跟嘉嘉回娘家過年，下午回來，禦意在菜市場買了很多食物，因為今天才是他們全家在一起吃新年飯。這是鎮宇第一次沒有和禦意一起過年，禦意知道在將來的每一個新年，都會是同一個情況。禦意沒說什麼，因為她知道自己每一天都能和兒子在一起。嘉嘉的父母，隻能在長假期的時候才能見到嘉嘉。她明白做人應該知足，才會常樂的道理。其實，嘉嘉的父母也邀請禦意去他們哪裏過年，禦意知道嘉嘉不高興她去，她借口說過年的時候要趕做很多衣服，沒有空出遠門。
    幸好靜香也沒有地方去，禦意便邀請靜香做伴，一起吃年夜飯。靜香也陪禦意到寺廟和天壇公園遊玩。雖然禦意以前在北京待了好幾年，但當年她是一個工人，從沒有時間好好的遊過北京。她這次和靜香一起，這裏那裏的到處去，像個遊客一樣，玩得很高興。
    除了靜香以外，有些鄰居也留在北京過年，其中一個鄰居建生，在頂層辦了一個除夕晚會。他人很好，準備了很多飲料和食物招呼大家。因為參加的人太多，建生的地方不夠大，禦意和另外一個鄰居老鄧也開放他們的天台，讓聚會可以順利舉行。
    那一個晚上，真的是很熱鬧。建生在老鄧的小花園裏安裝了卡拉OK係統，在禦意的天台設了兩桌麻將，建生的地方有三個燒烤爐，就像一個大廚房一樣。有些鄰居在裏麵聊天、喝啤酒和烤肉；有些鄰居進進出出，幫忙把烤肉拿給在老鄧那裏唱歌的鄰居和在禦意那裏打麻將的鄰居；還有一些人在窄窄的過道裏玩棋牌。
    禦意打麻將輸了一點錢，但是交了很多新朋友。也是直到這個晚上，很多鄰居才知道在天台裏有一個做服裝的工作室，可以訂做衣服。看到禦意衣架上的漂亮衣服，還有人想買，也有想學的人，他們還說要幫禦意介紹朋友和客戶。
    禦意對他們的熱情太感動了，她在家鄉也開了個小作坊，但小城鎮的人生活水平不高，她主要的工作就是幫人家修補舊衣服。有做新衣服的客人，多是自己帶布來，選一些時裝書上的照片。她很少告訴客戶那些布是不適合他們的，或他們不適合那些設計，何必令客戶不開心。反正說了，她們也不明白。
    禦意也幫一家北京的布廠做樣品，根據布料的特點設計衣服。這個布廠是她以前老板的一個供應商，他們需要一些衣服成品，讓客人感受那些布做成衣服的效果。這是一個很好的兼職工作，禦意能掙到不少錢，除了生活費和鎮宇的學費，還能繳稅和買養老保險，保持她的工齡。在她退休的時候，養老保險的錢足夠她生活，自己不會成為鎮宇的負累。
    禦意很喜歡自己做的服裝，當鎮宇自立後，她有餘錢買布做不同的衣服。有些時候當布廠拍完衣服照片，或者在新的季度裏，不需要舊衣服樣品，她就會付布的成本給布廠，把衣服買回來，掛在她的工作室。她很高興新鄰居喜歡這些衣服，甚至還想跟她學做衣服。她記得美芬曾經說過同樣的話，現在她相信美芬不是開玩笑的了。
    * * *
    當她正在洗菜的時候，有人敲她的窗戶。
    “啊，美芬，新年快樂!請進。”禦意把手擦幹，開門。
    “新年快樂!林阿姨，我剛剛從鄉下回來，這個是給您的。”美芬給了禦意一包家鄉土產。
    “我很高興你過來，你不需要給我帶禮物，很感謝你。這個是我給你的新年紅包，希望你今年事事如意。”
    “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您不用給我紅包。”美芬把紅包退回禦意。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我記得你想跟我學做衣服，所以我是你的老師，我是長輩，應該給你紅包。拿著吧，是個幸運錢嘛。”禦意把紅包又給了美芬。
    “那您是同意做我的老師了。”美芬想再重新確認。
    “我很願意教你啊，但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學。你要喝什麼，茶還是水？”
    “不用了，我隻是來看看您，如果您忙的話，我們下次再聊。”
    “不忙，我正在處理晚餐的材料，還有很多時間，如果你沒有約會，我順便做午餐，請你和你老公一起吃。”
    “我老公還沒有回來，看完我父母以後，他回他的家鄉看父母。工廠的假期比百貨公司長，我明天要上班，所以我先回來。”
    考慮到誌剛還沒有拿到永泉的新身份證以前，不方便帶他回北京。在美芬的家鄉又有認識永泉的人，讓誌剛留下也不合適，所以他們決定把誌剛帶到耀國的家鄉，讓他來北京以前多學一點現代的生活。當然美芬不能把這個事實告訴禦意。
    “不光是你，很多辦公室的人，明天就開始上班。我兒子和他老婆最晚也要今天回來，所以我買了很多東西，你想吃什麼呢？”
    “什麼也可以，您知道過年回家鄉，大家聚在一起，每天總是在吃東西，我媽似乎擔心我在北京沒東西吃，想讓我在幾天裏吃下1年的食物，我都已經吃得很膩了，簡單就好。”
    “我煮些湯麵，清淡點。”
    “林阿姨，我可不可以看一下這些衣服啊？”美芬不想給禦意太多麻煩，其實，她對掛在那裏的衣服更感興趣。
    “這些都是我這幾年做的衣服，我掛在這裏，就是讓大家看我的技巧。有些都過時了，過年後我準備再做幾件新的。”禦意把衣服拿下來給美芬看。
    “您是在開玩笑嗎？這些衣服就像我公司在賣的衣服，顏色搭配也費心思，真的很漂亮。怎麼會是過時呢？”美芬拿出其中一件放在她的左手，另外一件放在她的右手上麵比。
    “服裝啊，其實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如果這些年流行長裙，所有做裙子的人和服裝店都會賣長裙。如果這一年流行迷你裙，大家都會跟進。就是布的顏色和圖案，很多店鋪也會跟潮流進貨。”禦意利用這個機會教美芬一些服裝的概念。
    “我明白，我是在大百貨公司裏麵工作的，但是這些布的圖案有些不一樣，我沒有在店裏見過跟這些差不多設計的布呢。”美芬指著其中一條裙子說。
    “我想在下一個季度，你賣的服裝就會跟這款布的設計差不多。”
    “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做衣服的，你是賣衣服的。”
    “我不明白。”
    “因為做衣服的人，需要在一年以前就預測下一年要賣什麼款式，做布設計的人，就要畫很多設計式樣，給布的生產商選擇，所以有些人在服裝設計以前，就要設計布的式樣和色調。”禦意盡量向美芬解釋服裝的設計過程。
    “我以為服裝設計師，就能確定什麼服裝應該推到市場上去，我不知道還有布的設計師呢!”
    “因為你是百貨公司裏的銷售人員，你隻知道賣你手上有的商品。如果你是百貨公司的采購經理，你就需要在新季度以前從不同的供應商手上選擇商品。所以供應商要做很多不同的設計給采購經理挑選，布的式樣就是其中一個考慮的主要元素，影響到下訂單的結果。”
    “我不知道服裝設計師還要根據布的式樣去設計服裝，我還以為是服裝設計師設計布的式樣。”由於美芬在服裝部工作，所以她以為自己對服裝潮流很了解。
    “你也說得對，有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他們也設計布的式樣。因為他們有名氣，所以布的供應商願意為他們小量試樣，讓他們展覽的時裝，擁有自己的獨特設計，拿到訂單後，才大量生產。”
    “啊，現在我明白了。”
    “但是如果你不是有名的設計師，就沒有人願意浪費時間，為你做這個服務。你隻能挑選已經在市場上銷售的布，然後根據布的特點，把它裁成一件衣服。就像我一樣，我隻能拿現成的布，裁做我認為符合這塊布的特色的衣服。”
    “您從哪裏找到這些布的？”
    “在北京有布匹市場，但是我舊雇主的一個供應商，他讓我幫他們做衣服，把這些衣服放在布的展覽會上推廣，這樣比較容易把布的特色顯現出來。當有新樣品出來的時候，我就會回購那些舊樣品。有些沒有用的樣品也很前衛，用的布都是歐洲設計，但本土市場不一定接受。”
    “啊，怪不得我覺得您的衣服感覺就是不一樣，因為它們不是市場上流行的布。那您有學過服裝設計嗎？”
    “沒有，但是我曾經在出口歐洲的服裝廠上班。我們那裏還有意大利和法國的設計師，我是其中一個按設計圖做展覽樣品的師傅。我做過很多樣品，也幫他們修改樣品，間接地了解歐洲的設計風格。你不知道，有些時候，隻是改了一個鈕扣，或者移動一下鈕扣位置，整體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很可惜，我不懂外語，不然的話，在工廠結束的時候，他們還想邀請我去法國上班呢。”
    “您一定是受他們很深的影響，這些衣服都很有歐洲味道。”
    “真的嗎？其實，因為很多服裝店對我的衣服都不感興趣，所以我有點灰心，現在我總算找到原因了。”
    “按我的銷售經驗，我覺得您的衣服能在我公司裏賣。這些衣服現在是在哪裏賣呢？”
    “沒有啊，在我還沒有搬來以前，我住在一個小城裏，年輕人會在連鎖店裏買那些比較通用的流行衣服。中年人很少買新衣服，通常他們都是訂做一些特別場合的衣服，比方說結婚宴會。有些時候，他們就會帶一些舊衣服來讓我改。”
    “就像我媽一樣，老穿修改的舊衣服。”
    “搬來這裏以後，我也去過附近的一些店，給店主看這些衣服。我甚至提議在他們那裏寄賣，雖然沒有存貨的風險，但是這些衣服與他們店裏的衣服不搭配，都沒有人願意試賣。”
    “林阿姨，您有很好的設計，但是不懂得找合適的客戶。很可惜您沒有工人，隻能做很少的數量，不然，我可以介紹您給我的經理。一般來講，我們一個款要求3種顏色，而且每一款要4個尺寸，當然每一種尺寸要在每一季度裏有幾打庫存。沒有工人，您沒法交貨。”
    “這像我以前公司收到的訂單，大和小的尺寸最低訂貨量是五打，中尺寸是十打。”
    “我想，最好您能拍一些照片，放到網絡上，看看能否找到客戶。直接賣給用家，價錢還可以賣高一點。”
    “我沒有電腦，而且我也不會用啊。”
    “您人這麼好，願意當我的老師，我讓我老公幫您做一個網站，我利用工餘時間幫您賣衣服。其實，把這麼漂亮的衣服掛在這裏，實在是太可惜了，您是供貨方，不管用什麼方法，也要開拓市場。”
    “你幫我？真是太好了。人家都說新年新希望，看起來是真的，我都不知道怎麼做生意，既然你有銷售經驗，我們一起合作，我做衣服，你去賣，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做啊？”
    “您真的想我參與嗎？這些全都是您的努力和設計，我沒有做什麼貢獻。當然，我也很高興大家能夠一起做，這是在網上麵做生意的一個很好機會。多掙一些錢，我就可以買一個大一點的公寓了。”
    “我不肯定我的衣服能不能掙錢，但是為什麼不試一下呢？我們先吃麵條，然後再談一些細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