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就到春節。新的一年是龍年，大家都說龍年結婚最好，龍年出生的小孩也比較聰明。耀國的妹妹在電話說，當媽媽知道美芬小產後，哭了快一個星期。媽媽認為美芬是個不祥人，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所以春節的時候，不讓耀國帶美芬回家鄉，怕把噩運帶到他們家去。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希望耀國回去，但耀國借口美芬小產後身體不好，需要陪她回娘家，他媽媽雖然不高興，但也沒辦法。
    第一次耀國那麼痛恨春節，實在是很難讓他們這些小夫妻確定該回誰的家鄉過節。他能想像在將來的每一個春節，他們都會遇到同一問題。美芬是一個很好的老婆，非常善解人意，她已經承諾耀國明年去他家。
    也不是因為耀國太愛老婆，才先到美芬家過第一個春節。實在是在這兩個月裏，美芬都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因為已對媽媽說謊，沒懷孕就沒有辦法向媽媽交待。他不知道美芬有避孕，希望換一個比較好的房子以後再生小孩。美仙已經對他說了，如果他們不回她家鄉，怕美芬媽會到北京來看他們，怎麼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呢？按美芬媽的想法，他們是住在單間的公寓，內有客廳和廚房。沒人敢想象，要是美芬媽知道事實，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一次回家，永泉是最高興的人，在美芬結婚那一天，他便想立即回家鄉向美仙媽提親。永泉的媽媽在生永泉時難產去世。在以前，鄉村小鎮都沒有醫院，女人要在家裏生小孩，很易出事。永泉的爸爸因為愛人去世太傷心，不想再留在家鄉。他把永泉交給親戚照顧，自己到北京當建築工人。永泉出生時心髒有問題，身體很差，虧得美芬媽用中藥給他進行調理，把他當自家孩子一樣帶大。
    永泉的爸爸十年前因工傷死亡。當時他爸爸已經是一個小組長，又在同一個公司幹了十多年，在媒體和工會的壓力下，公司給家屬賠了一個當年在建的小單元。永泉的爸爸沒有再結婚，也隻有永泉一個兒子，所以永泉在北京就有一個自己的房子。雖然十年前北四環的房不值錢，但是，在今天的北京，也沒有便宜的房。當時的小房子，怎麼說都有七八十平米，現在也能賣兩百萬。永泉在北京很受女孩子歡迎。
    永泉和耀國是大學的室友，兩個人都是念機械工程，他原在外資電器廠裏管理機器，工廠在年前倒閉。耀國在一個機器工廠裏負責開發新產品。當年他們二年級，有一天美仙和美芬到宿舍看永泉，當時兩個男孩子都在房裏。耀國對美芬是一見鍾情，可是美芬沒有勇氣，她隻有高中程度，沒有信心有個工程生當她的男朋友。耀國在三年級的時候，因為家鄉發水災，當農民的父母沒有收入，美芬幫耀國交學費，支持他的學業。從那以後，每有假期，他們四個都一起出遊，跑遍北京城。
    永泉是晚飯後才接手開車。他瞄一眼耀國，他在前段開了三個小時，現在正在休息。耀國畢業時，打算跟美芬結婚。但是雙方父母都不喜歡他們在一起，美芬媽嫌耀國沒有房子，耀國媽嫌美芬沒有學曆。作為耀國的好朋友和美芬的表兄，永泉看到他們今天能在一起，真的為他們高興。他希望耀國媽將來能接受美芬。永泉覺得自己挺自由的，一個孤兒，他跟誰結婚都沒有人管。
    快到晚上十點，都已經轉到一些鄉村小路上，不用一個小時，他們就能到家。永泉沒開多快，因為美仙和美芬在後麵休息，他也挺享受在鄉郊開車。路上隻有他一台車，天上的星星很明亮，外麵的農田蓋著白雪，非常寧靜。不像北京，到處堵車，很多司機都沒有耐心，亂開亂撞，沒有公安時還亂按喇叭；很多路人也不守交通規例，亂過馬路。在北京開車，總是擔心發生交通事故，一點駕駛的樂趣也沒有。而且北京光汙染太厲害，在市區裏也很小機會看到星星。
    當他沉浸在大學生活的美好回憶時，突然間他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在向他們走過來。他肯定在一秒以前，他什麼都沒看到。大驚之下，永泉本能地把腳踏踩下去，他感到呼吸困難，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 * *
    急刹車把大家都弄醒。
    “發生什麼事？”耀國轉頭問永泉。後麵兩姐妹也在問同一個問題，但是沒有人回答。
    在耀國眼前，隻看到永泉的頭靠在椅背，雙手緊握方向盤，眼睛張得很大，嘴巴也張開。看到永泉的情況，耀國很怕。後麵那兩姐妹也感覺得到這個奇怪的情況，然後大聲地喊永泉的名字……
    耀國開始拍永泉的肩膀，不停地搖他的身體，重複的說：“什麼事？告訴我什麼事？你說說話啊……”可惜永泉一點反應也沒有。
    耀國嚐試把手指放到永泉的鼻孔前麵，他感覺不到永泉的呼吸。然後他開始大叫：“不要嚇人！”他馬上轉動車鑰匙，把車的引擎關掉，把椅背調低，讓永泉躺下。他把手放在永泉的身上，幫永泉做心肺複蘇急救，希望永泉可以再醒過來。
    “永泉，不要嚇我們，拜托，醒來，說說話。”美仙看到耀國的行動，她哽咽地說。
    美芬意識到永泉可能是心髒病發，因為永泉出生時心髒就不好。她對突然間的轉變，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緊緊抱著美仙。
    每一個在車上的人都被這個突然間的意外嚇倒了，沒人注意到有一個人正在往他們的車靠近。那人有20來歲，穿得挺不錯，他在車前麵幾步停下來，看著車裏的情況。
    大概過了10分鍾，耀國手都很麻了，永泉還是沒有反應。救不了好朋友，耀國的眼淚快掉下來。“美芬，還是沒有呼吸啊！最近的醫院在哪裏？”耀國問美芬，他知道，如果用死來形容永泉，美仙會受不了。
    “最近的醫院都有100裏地，有幫助嗎？”美芬抱著美仙，因為聽到耀國說的話，美仙已經從哽咽變大哭了。
    “就是現在在醫院旁邊，我們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但是我們還是該把他送去醫院。”耀國不知道該怎麼做，隻能問美芬的意見。
    “如果送不送去醫院都沒分別，我們家距離這裏都不到二十裏地，還是先回家，我想跟永泉多待一點時間，你能把他扶到後麵來嗎？”美仙搶在美芬前麵回話：“還有三天就到春節，我想媽媽也不願在這個時候上醫院。媽媽把永泉當自己的兒子一樣，肯定她也還想多看看他。”美仙進一步表示。
    如果救不了，美仙不希望耀國把永泉送去醫院。永泉是一個孤兒，美仙知道永泉不喜歡自己一個人，最起碼也讓大家多陪他一個晚上。
    “對，你說得對。美芬，過來幫我把永泉移到後麵去，不然我也沒辦法開車。”當耀國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到車外麵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