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仙人 第五章 溫玉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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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仙境的萬千小島中最大最神秘的地方是仙人島,仙人島之所以得其名,必然因其中隱匿著得道成仙的高人,而在下不禁感到十分慚愧,因為不才小生的師傅,便是那位高人。
對於外麵的人來說,仙人島上的軒轅居簡直就是神靈居住的地方,但是現實往往不堪入目,我在自家的門前萬分不雅的大張著雙腿,古人腿前用來遮羞的布簾被我不知廉恥的撩起甩開在一邊,理應住著仙人的地方,卻隻有我一人跟快要熱死的狗一樣坐在門檻上吐著舌頭乘涼。
在我想著師傅什麼時候肯出來做飯的時候,一片金光突然照射在我的頭上,懸在離我頭頂半米高的地方打轉,頓時一陣涼意從頭傳到腳底,令我舒適萬分。
身後那人聲音狀似波瀾不起,細聽卻隱著幾絲擔憂:
“離兒,是不是很難受?”
說來也怪,自從當年我被師傅抱回來像養豬一樣的養著,身體是越來越好,越長越高,骨子裏卻越來越怕熱,寒冬臘月我僅著一件單衣就敢到雪地裏打滾,春夏之際卻是跟上了岸的魚似的全然耐不住這該死的高溫。
我向後一躺果然靠住了那人修長的雙腿,那人身邊平和的氣息撫慰了我浮躁的心情,我咽口吐沫,在說話的時候才把舌頭收了回去:
“還好,但是感覺一年比一年難熬了,幸虧師傅你打完坐了,不然我肯定會熱死在頭頂這塊牌匾下的,還有打坐很有趣嗎,你怎麼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為什麼我一刻也坐不住呢。”
感覺身後的雙腿極不自在的動著想要離開,但僅撤離了一小步,見我仍癩皮狗似的紋絲不動地賴在上麵,腿的主人隻得作罷,一雙白玉般的手點上我頭頂的金光,金光更甚,我也感覺更加涼快了。
“那是因為你心不靜,我教你的心法別人爭得你死我活,你卻連看一眼都嫌多餘,到現在年滿16了,竟然連淨衣咒都不會,你不能總讓我像疼小姑娘似的照顧你一輩子。”
哎呦,這永遠都一副心平氣和的人怎麼越說越氣起來了。
我趕緊拽住他玄色繡著梵文的衣角,仰頭看著他咧開一口白牙討好地說道:
“嘿嘿嘿,打坐實在是太沒意思了,就算我坐在那想著蓮花池裏的美女石像都感覺無聊透頂。”
“那是女媧娘娘!”遠山般的眉猛地皺起,他溫潤的麵容竟連發怒也這麼好看。
“好好,是女媧娘娘,那師傅您打坐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呢?下次離兒也想想試試看能不能坐得住。”
我趕緊岔開話題,本想他定要扯出一堆“道可道,非常道”之類的東西,卻意外的見他不自在的微微側過些頭,像是在躲避刺眼的陽光,聲線中噎住了氣般的有些敷衍:“我什麼也沒有想。”
我立刻接住話頭溜須拍馬:“師傅果然看破紅塵,無欲無求,離兒佩服佩服!”
他由高至下俯視著我,似是咬著牙道:“離兒,我說過多少遍了,我隻是修習一些仙術道法,並不是當和尚!”
我撇撇嘴,這十幾年裏我和師傅一直都住在軒轅居,師傅平日裏十分好潔,不喜人近身,所以在這諾大的一個島上除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有,更別提是女人了,噢,或許還真的有,而且是不穿上衣的,那就是蓮花池裏的女媧娘娘和與女媧娘娘作伴的鰱魚精。
“飯菜我已經備好在中堂的桌上了,吃完了去藏經閣給我找一本阿梵經。”
不再看我,他靈巧地掙脫被我擒住的衣角,不等我拒絕便玄身離去了,轉身時散開的衣袂如盛開的白蓮。
我望著他仿佛籠罩著淡光的背影,扼腕歎息這麼溫潤的臉怎麼生在了男子身上。
從小到大十幾年的光景,這個男人的容貌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還是如初見時的那
般清潤似玉,淡然如水,也怪不得世人都稱他為“溫玉仙人”——軒陌塵。
額上又滲出了薄汗,離了那人的仙氣,頭頂的淨衣咒也沒有那麼管用了,我歎一口氣,決定下次一定要破例,別的都不學但一定要將淨衣咒記得滾瓜爛熟。
起身拍落屁股上的灰塵,我抬腳走向中堂。
要到中堂必須穿過前廳,前廳就是個擺設,這麼多年我從未見過有人能找到這裏,更不要說是上門拜會,前廳的中央懸掛著一幅細水長流圖,溫潤的筆觸一看就是出自軒陌塵之手,我雖不懂卻能看出這是一幅好畫,靜止的死水竟讓人有一種在緩而不急,綿綿流動的感覺。隻是掛在這相當於是走廊的地方,實在是可惜了。
軒轅居的中堂本是軒陌塵種養仙花仙草的地方,這裏也是我除了荷花池最喜歡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我天生就對一些花花草草沒什麼抵抗力,雖說喜歡這種東西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真是蠻丟人的,但每次無論我事先告誡自己多少遍,在看到生得美妙些的枝枝葉葉後卻還是會瞬間狗改不了吃屎地撲上去,而且,我表達喜愛的方式很特別,那就是——一
一腳踩上去。
為此,我沒少挨罵,軒陌塵的仙花仙草也被我摧殘死了不少。後來,死的花草太多,他終於怒了,衣袖一擺,中堂的庭院裏立刻就冒出了一棵參天大樹,枝椏亙長,綿延交叉,我歡喜得不得了,一個高竄就蹦到了樹枝上蹲著,愛不釋手地抱著樹幹摸來摸去,身邊環繞著白色的小花,我把鼻子湊上去嗅嗅,一股幽香充斥了口鼻。
我驚喜道:“是梨花!”
軒陌塵背著手立在樹下,淡眼看著我一個人猴兒似的折騰,對身後被我踩踏得亂七八糟的奇珍異草視若無睹。
也許是因為那時的我還小,所以感覺他對我的態度像是對一個孩子般的寵溺。
可沒想到的是,他這一寵,卻是十六年。
所以我開始侍寵而嬌,在他麵前言語從來沒什麼忌諱,除了恭恭敬敬的一句“師傅”之外,我幾乎從來都是直言不諱的說出心裏所想,而他最凶惡的一次,無非就是彈了我一記腦門。
那是我來到島上的第六個年頭。
六歲的我早已將這整個島的環境都熟悉了一個遍,無奈這個島與外界唯一的通道被師傅設下了奇門遁甲的機關,所以我從未跑出去玩過,日久天長,我感覺自己閑得頭上都要長出草來了。
而人一閑,就容易蛋疼,所以那時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跑去找師傅要畫書看。
聽到不學無術的徒弟終於開竅了想要看書,軒陌塵高興得眼都眯了起來,他心情極好地問我想看什麼書。
我字正腔圓的用童音回答道:
“春宮圖。”
他笑眯眯的眼睛驟然睜大,好像看到了一百株被我踩爛的萬年靈芝。
我以為大家都是男人,這種事沒什麼好扭捏的,所以拉住他的一隻手,邊搖晃邊要求:
“最好是多個人在一起玩的,不要男子與男子的。”
軒陌塵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抬起沒被我拉住的手撫了撫額,那樣子看上去好像是頗為頭疼。
我一看不妙,想來師傅這麼潔身自好的人肯定不屑於看這種東西的,過會兒怒氣上來了指不定會狠狠的罰我。
我趕緊鬆開扯住他的手,轉身撒開腳就想溜,可沒跑出一步便被他揪著背後的領子給提了起來。
軒陌塵像捏著一片葉子似的輕鬆,將我轉過來和他平視,看不出喜怒的麵容上淡色的唇微抿。
忽然,他的另一隻手向我的頭伸過來。
我以為他這是要打我,忙害怕地閉起了眼。
額上清淺的落下了一記彈指,我忙睜開眼,正對上他無奈的眼神。
“整天淨會想些亂起八糟的東西。”
把我丟到地上,他不知從哪變出了幾本《山海經》和《聊齋誌異》這等被他視作閑書的東西,泄憤似的扔在我的腳邊,一甩衣袖,恨鐵不成鋼地走了。
我坐在地上,額上被他指尖觸過的地方變得有些溫熱。
那樣的纖纖素手,在彈我的時候不帶一絲內力,根本一點都不疼。
這樣就算完了?
我像撿到寶貝一樣把地上的幾本閑書抱在懷裏,感慨師傅的性子真是太好了。
所以後來我總是很慶幸軒陌塵沒有像小說裏的那些道長們一樣建立起一個門派,帶領著一幹弟子,不然以他這萬年總受似的脾氣,怎麼能震懾得住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