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澄音歸來之時，麵上並無他所意料中的窘迫，反而如釋重負般談笑自如。
    “公子素來不喜這番熱鬧場麵，今日來此想必是為了子然吧。子然能有公子這般摯友，真是羨煞旁人了。”
    澄音並沒有發覺身旁人的神色，已然隨著這句話的落幕而顯得僵直起來。
    或者說他是在害怕什麼，並非擔憂旁人看出他的心思，隻是……
    他望著前方年方二十的子然，若然讓他知道了真相，那麼他能否接受這樣的自己？這是聞柳長久以來最為困擾的問題，他看得出子然離不開自己，可是這份情感他自己卻不得知。何況人人都稱蕭大人的公子為孝子，父母之命他絕不敢違，哪怕屆時他明了自己心跡，也絕不可能要父親成為笑柄。
    聞柳暗自握了握拳，他的由來曾一度遭人質疑，更有甚者稱其為妖孽之子，將來必定養虎為患，隻有養父母不信這門邪說，多年辛勞終於撫養成人，如今隻盼子孫滿堂，而他卻不為女子所動，偏偏……
    ——柳兒，爹娘並非難為你，男兒終究是要成家的，爹娘隻是想在彌留之際抱得子孫歸罷了。
    這個願望在常人眼中甚至不能算作願，而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常事。
    娶妻生子，白頭偕老共享天倫之樂……
    如此簡單之事對他來說卻難如登天。
    “聞柳？”
    欣喜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剛行過冠禮的子然沒想過這個家夥居然會來，一時間既是疑慮又是悅然。
    “我真沒想到你會過來，過後可要留下來享用晚宴？”
    “不過來慶賀你罷了，你知道我向來不習慣人多，晚宴就不必了。”
    “也好……”
    雖然早知聞柳的性子，但心裏仍舊還是不那麼暢快，他甚至想在這一天強留聞柳，但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幼稚。畢竟他們早已不是當初年少無知的幼童，冠禮過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將受到矚目。
    更重要的是，聞柳也會不喜歡吧……
    子然的落寞還是被聞柳看穿了，到底是相處十多年之久，任憑子然的一個舉手投足都瞞不過對方。
    聞柳彎了彎眉角，輕聲笑道：“可記得往年我替你慶賀生辰之時常去之處？”
    “你是說……”
    “用過晚膳後便來尋我，我等你。”
    那時並不知，這一等便足足用去了一生。
    離大柳不遠有一處僻靜之地，若不是當日為躲那些常常以欺他無父無母為樂的孩童，他斷然不會發現此處，也不會因此結識子然。
    現在回想起這些，不禁心生笑意，不為子然的挺身而出，為的是他板臉佯裝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他們如此欺負你，你為何不反擊？
    ——與你無關。
    ——……罷了罷了，往後若是他們再敢欺你，大可來找我，我保護你！
    ——可是你比我還膽小。
    ——才，才不是！我爹說了，大丈夫理應頂天立地！我才不會怕那些仗勢欺淩的人！
    每每一說到此事，子然定會與自己著急，不過轉念一想卻又會沾沾自喜，數著那時的英雄膽色。
    不想反讓對方更是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