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等一個人，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不知道下一次對話會是在何年何月，不知道那個客套的微笑會不會再次出現，不知道這樣一直等待下去，是否真的是對的。
    隻要知道我喜歡他，那麼就夠了吧。
    程嶼抬起頭，看著陽光灑在桌麵上，看著斜前方的人趴倒在課桌上的背影，心裏這樣想著。
    隻要這樣就夠了嗎。
    程嶼苦笑著低下頭看書上整齊的鉛字，怎麼可能，會夠。
    B
    越來越深的欲望，越來越強的執念。
    果然，脫身比陷進去要難得多啊，早就該明白的。下意識地看向斜前方的背影，目光膠住了一樣。
    “喂，夏原，交作業！”課代表沒好氣的在教室一角大喊著。
    斜前方的背影，變為了一道饒有興味的目光。
    程嶼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手裏胡亂的翻著書頁。
    自己真是可恥，不停地偷窺著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偏偏還要當寶貝珍藏在心裏。
    C
    那種深濃的感情，無法抑製，無法擺脫。
    瘋狂地滋長，不受任何人的控製。
    甚至是自己。脫身，真的很難啊。
    這樣一味的等待，遠遠地看著。
    我已經，快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
    完全不夠，隻是單向的喜歡。
    那麼是否還應該繼續等待下去？
    等一個人，真是件痛苦的事情。
    程嶼低下頭，手指在書頁上捏成青白色。
    不遠處，夏原和那個陽光開朗的體委談的正投機，似乎是最近正火的遊戲還是什麼的。
    反正自己是聽不懂就對了。
    永遠無法融入他的世界裏。
    永遠在他的世界外徘徊不前，等他走進自己的世界。
    也許，那是一輩子都沒有可能的事。
    D
    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下去多久，大概會到自己無法忍受的那一天為止吧。
    程嶼仍是懦弱地站在仿佛原地，看著夏原和帥氣的體委談笑風生。
    看來那一天也不會很遠。
    程嶼這樣想著，心裏悶悶地堵著，卻還移不開目光。
    習慣，果然很可怕。
    每天盯著他背影的日子，仿佛也成了習慣。
    那種很濃烈很濃烈的喜歡，仿佛也成了習慣。
    但是習慣也會改掉的。
    一切都可以改掉。
    隻要我想。
    但我不想。
    E
    並非無法接受同性，隻不過是無法接受我吧。
    看著夏原一臉笑容地攬住體委的肩膀，湊近了臉說著什麼，臉上的表情，除了微笑，還有曖昧。程嶼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一切顛倒。
    眼裏的世界顛倒。
    夠了吧。
    這樣就夠了。
    隻是被動的等待，卻永遠也等不到主動。
    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那個冬天裏，程嶼轉了學。
    在新的環境裏，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但臉上偶爾露出的笑容，和隻為那個人顯露出的一點羞澀的表情，再也不會有了。
    其實，一直沒有過什麼變化吧。
    習慣總會改掉，想念總會忘掉，喜歡，也會變淡變淡直至消失吧。
    一定會，隻要我想。
    是的，我想。
    F
    即使過了很多年，夏原依然會想起高中時那個男生投來的目光。
    執著而熱烈，渴望和等待。
    不算帥氣卻很清秀的臉，撞上自己的目光便會慌張地去翻書，總是偷偷地看著自己，目光永遠不會挪開。
    即使和好兄弟在一起的時候，也偶爾會偷偷地看看他在做什麼。
    但他，似乎沒有發現過。
    那種朦朦朧朧的感情，是什麼呢。
    大概知道答案，卻不想揭開。
    他在等待，等那個男生向他走近。
    但是，那道目光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站在空空的教室裏，夏原坐在程嶼曾經坐過的課桌旁邊，趴在課桌上，看著桌上不太清晰的鉛筆字。
    等一個人太累了，我想放棄了。
    夏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樣，心裏漫上來鈍鈍的痛。
    消失了，那個總是在自己背後偷偷地望著的男生，就這樣不見了。
    沒有一句話，隻有一行字。
    等一個人，有時候隻會等到失去啊。
    與其那麼辛苦，其實還不如早點放棄吧。
    可是，誰能預料到以後呢。
    誰也不行。
    無論是你，還是我。
    G
    同學聚會上，夏原仍然是最耀眼的那個中心。
    夏原厭倦地應付著很久不見的同學，很多虛偽的笑臉。
    程嶼坐在對麵，給他身旁的女孩夾菜。埋怨她的任性，連同學會都要跟過來。女孩笑的一臉得意，我要讓他們看到，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程嶼無可奈何地笑了。
    夏原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們看起來真是幸福呐。
    程嶼笑了起來，卻不同於那時候帶著羞澀的微笑。
    那微笑，很溫文，卻不溫暖。
    那天晚上，夏原奇跡般的喝醉了，自己明明是酒量很好的啊，夏原這樣想著。
    大概是因為，自己想醉吧。
    程嶼扶夏原坐到了車上，揮手說道：“注意安全，再見。”
    “再見。”夏原睜著朦朧的眼，直直地看著程嶼的臉。
    車開動了，夏原轉過臉，目光清醒地看著車窗外。
    錯過，就是錯過了。
    再後悔，再回想都沒有用。
    等一個人。
    但那個人不一定會一直在原地。
    最後隻能錯過。
    那麼，隻好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