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噩夢，夢境裏，小師傅一身是血，雙腿盡斷，他在地上掙紮著前行，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蜿蜒的血跡，觸目驚心。
    他一邊爬，一邊冷笑，我可以看到，他染滿鮮血的臉上表情猙獰：“蓮華，你這般對我，注定是要不得好死！”淒厲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他發出來的一般。我看到他臉上的皮肉一塊一塊掉落，最後變得完全血肉模糊。
    驚叫著醒來的時候，早已是日上三竿，我和離歌休息的船艙裏早已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梳洗罷出去的時候，卻聽得外間有女孩子低低的帶著幾分嬌氣的聲音：“三師傅，你就原諒他了唄，我都不怪他了啊，他不是故意的，跪了一個晚上，也算是懲罰了啊。”
    聲音柔媚入骨，一聽便知道是水離歌那小妮子又在跟三師傅撒嬌，這一次聽著卻是在幫蕭若離求情。
    “他這般輕薄你，我沒有剁了他的雙手就好了，罰跪幾天不過長點教訓罷了。你怎麼還跑來給他求情，要是平日裏，不用我們動手，你早就鬧翻天了不是嗎？”另一邊白衣似雪的男子抱臂看著扯著他袖子的女孩，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你不會是看上那個小子了吧？若是這樣，倒是另當別論了。”
    “亂說什麼呢？我怎麼能看上那小子，長得還沒有幾個師傅好看，我水離歌眼光再差，也該找一個比你們幾個好看的吧，他這輩子都沒那個可能的。”揚起秀美的小臉，離歌的聲音清甜而驕傲，“不過是怕他說我仗著自己是女子，就欺負他，總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他打一場，到時候定是要打得他跪地求饒。”
    “隨你怎麼說了，他是因為你受罰的，你自己去讓他起來吧，我可不管這事情了。”揚手甩掉拉著自己袖子的手，三師傅轉身便朝著我這邊走過來，他臉上帶著笑，似乎心情好了很多，路過我的時候，還一把拉過我的手，“走，玲瓏，陪師傅賞景去。”
    難得他心情這般的好，我和他一起走到船舷邊，看著一江清碧奔騰的流水，卻是有些感歎：“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好好的感歎這個做什麼，春光明媚，水清岸闊，你不去詠春，詠美景，卻是在這裏感歎時光易逝。”三師傅似乎是聽得有些感觸，微微皺了皺眉頭。
    “隨口一說罷了，飛雪你何必較真。”不想在這麼美好的時刻擾了他的興，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到。
    “小丫頭叫我什麼呢？沒大沒小的。”笑著狠狠瞪了我一眼，他嘩啦一聲打開了隨身帶著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一副臨風飄逸的仙姿。
    “我沒大沒小，你是老大不小了吧，也沒想過娶妻嗎？再老怕是沒人要了，怎麼樣？要不要我叫四師傅給你介紹幾個，他身邊倒是美女如雲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紫竹扇骨輕輕在頭上一敲。站在我旁邊仙姿綽約的男子一臉笑意，“他那些庸脂俗粉，我又怎麼看得上，大人的事情，哪裏要你這個小孩子操心，你倒是擔心擔心自己啊，已經是出嫁的年齡了，還不去覓個好郎君，你看看離歌都已經開始動心了。那姓蕭的小子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不過資曆不錯，離歌也算是有眼光……”
    “她那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順著她，難得遇到一個和她對著幹的，她當然興趣十足了。”轉頭便看到了在不遠處船頭上鬥嘴的兩個人，我微微一笑，笑到最後卻是有些落寞，不由得低下了頭，看著一汪清碧發呆。也不知道，此刻小師傅遠在洛陽，是否一切都好。
    “想什麼呢？這一次出來，你怎麼老是走神？”看著我這般，三師傅俯下身來看著我，他離我很近，近到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輕輕撲來，帶得我的發絲微微顫動。
    我怕被他看出心事，微微往旁邊靠了一靠，抬頭看著不遠處一艘朝著我們這邊駛過來的畫舫，假裝驚喜地說：“三師傅快看，那船好漂亮！”
    他抬起頭，看向我看的方向，卻是噗哧笑了起來：“明明是和我們這個一樣的船，到底是哪裏漂亮了……”他的話才說了一半，聲音便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