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我坐在高樓上，倚著紅木雕花的圍欄，看著樓下愈漸稀少的行人。此刻夕陽西下，落日染血，這原本巍峨的城池看過去也染上了一片蕭瑟的模樣，讓原本慵懶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惆悵。
    “噔噔噔”清脆的聲音響起，清脆而有節奏，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喲，玉姐姐又在這兒黃昏獨自愁了？這陣子你是越來越酸了，整個香茗都飄著一股酸腐味。”聲音清脆如珠玉碰撞，明麗中又帶了幾絲夾雜風塵的嫵媚。側頭便看到了那一襲藍衫出現在樓梯口，明眸皓齒，容顏嬌媚，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女子吧。
    我聽她笑著數落，也不還嘴，隻是扯起一抹笑意，朝邊上挪了一點，給她讓出一個位置：“平常這個時候你不是在下麵調戲公子哥兒的麼，怎麼今天反了性了，跑上來聽我念詩？”
    膚如白雪吹彈破，發如流雲染夜色。
    明眸皓齒媚入骨，傾城誰堪歎離歌。
    這四句詩，說的是當今洛陽的四大美人，天香樓的傅挽雪，流雲軒的柳夜來，傾城閣的雲降珠和香茗的水離歌。前三位我都見過，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傅挽雪善琴，柳夜來善舞，雲降珠善書畫，都是洛陽城裏名揚千裏的花魁。而這個水離歌姑娘嘛……
    “還不是大師傅把門給關了，他和小師傅在下麵說要聊聊樓中大事，偌大的前廳裏麵就他們兩個，讓我好生無聊，玲瓏姐你快去說說他們，他們這還讓不讓你做生意了。”藍衫女子大大咧咧坐到了我的身旁，一把撲到了欄杆上，垂下的藕白色纖臂輕輕晃動著，上麵的珠玉臂環在黃昏的夕照下閃動，晃得我眼睛疼。
    “要說你去說，大師傅那樣的脾氣，也就你說的話他能聽進去一點，我可不敢去貿然頂撞。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反正這店也是他們給錢開的，賠錢了他們自己掏腰包咯。”聽她這麼一說，我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怪不得一下午了都不見有人進門，原來又是那兩個人在下麵耍寶了。
    “水姑娘，周員外家的小公子派人來請姑娘赴洛水之約，不知姑娘去還是不去？”我們正說著，卻聽得樓梯口店小二朝著這邊望，揚聲問了一句。
    “周員外家的小公子？”聽到這個，我身邊的水離歌姑娘微微皺了皺眉頭，纖細的食指撐著頭似是細細想了想，隨即泄氣了一般轉過了頭，“不記得是誰了，你就說我今天有事，不能去了。”
    “周公子不是前兩日送你錦繡團扇的那一個？怎麼，這才兩天你就拋棄人家，另尋新歡了啊？”這樣的場景，我也是見慣了的，這水離歌姑娘自從第一次在香茗裏一時興起，為大家獻曲一首之後，便是幾日之間紅遍了整個洛陽城，多少人來香茗喝茶，都隻是為了一睹美人風采。這也是好事，平白讓我這小小茶樓多賺了些茶錢。可是，隨之而來的麻煩也是一件接著一件。
    今天張家公子和李家公子為了邀水姑娘出遊而大打出手，明天王家少爺來香茗大吵大鬧說是一定要見上水姑娘一麵。去年洛水花會，一向對這些爭名逐利淡然的傅挽雪傅姑娘甚至要和離歌在琴技上一較高下，選出這洛陽第一音來。
    誰知道那天接了戰帖的水離歌姑娘竟是遲遲沒有出現，丟下了一群等著看好戲聽仙音的看客和傅姑娘在洛水畔等了一個上午，自己卻是在香茗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然後約著幾個公子出城踏青去了。
    “一個團扇而已，還沒上次四師傅帶回來那個好看呢，我隨手給扔了。”打了個嗬欠，水離歌懶懶地說著，扯過了我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我說你倒是管管他們啊，包場子還要給錢呢，他們倒是說關就關，連點錢都舍不得給我……”
    “你這哪裏是缺錢，你是缺幾個給你勾搭調戲的公子哥吧？這幾年不管你，心都給玩野了，回頭我把你這些事情給大師傅說去，看他怎麼收拾你。”抬手狠狠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笑罵了一句，轉頭看向還在樓梯口候著的小二，“難得今天不開門，崔二你去叫廚房做點好吃的，留了大家在這裏吃飯吧。”
    “哎呀，玲瓏姐姐啊，你這段時日是越來越牙尖嘴利了，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哦！”這邊水離歌看著我捂著嘴笑，一雙桃花眼裏滿是笑意，“當初大師傅還說你太過文靜，老實，這香茗交到你手裏怕是有些不妥，他哪裏知道你這是深藏不露，不僅經營有道，還瞬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這小嘴比我還饒不得人。”
    她這麼一說，我卻隻是笑，當然不一樣了，因為兩年前的玉玲瓏，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玉玲瓏了。
    已經兩年了，我到天啟王朝已經有兩年之久。可是，那段記憶仿佛還在昨天，我在參加完新公司麵試之後，駕車回學校的途中，遇到了酒駕闖紅燈，兩車相撞，那巨大的聲響和痛楚是上一世我最後的記憶。再次醒來的時候，便是到了這個稱作天啟的王朝，成為了逐月樓五位樓主心愛的大弟子，洛陽朱雀大街上香茗茶樓的老板娘。
    也不過是恍如昨日罷了，這樣的穿越重生，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許一時半會兒人家還接受不了。但是，我卻是沒多大觸動，當初想的，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生活罷了，說不定，還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在現代，我不過是一個快要畢業，剛剛失戀，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從某個方麵來講，這樣的穿越對我來說，倒是更像是一種機遇。至少，在這裏我遇到了對我很好的五位師傅和這個天天纏著我鬧但是處處護著我的妹妹。
    “玉姑娘，不好了，兩位公子在下麵打起來了。”就在我看著笑得一臉春風的水離歌陷入回憶的時候，卻聽得掌櫃的急急跑了上來，疊聲喚我。
    “打起來了？尹掌櫃你帶著崔二他們去後院避一避，記得把後門那個琉璃花瓶給我收走，”我挑了挑眉，站了起來，抖了抖被坐得有些褶皺的碧色長裙，卻不下去，隻是走到桌邊端起一杯涼茶喝了一口。
    “玲瓏姐姐你不去阻止他們麼？萬一出了事怎麼辦。”水離歌以為我要下去，早就站了起來，想和我一起下去，見我不動倒是有些急了。
    “小兩口打架我們去摻合什麼，現在下去拉不開他們，隻會被誤傷。”我又喝了一口涼茶，覺著這茶味不如從前那般好了，想著讓尹掌櫃以後給我換一種茶葉，卻聽得樓下呯呯作響，不禁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