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欽坐在旁側，挺直正襟。一眨一闔，不離翃炘半吋。
病者初醒。
必須確認無誤，粥湯及湯藥是一口一口進了小屁孩肚裏。
翃炘喝粥喝的緩，子欽也頗耐心地等。
「那傷，怎麼來的？」舔舔嘴，感受燥裂的雙唇終於獲些濕潤。
隨著翃炘的視線看往自己的右手肘上。包紮了布，仍微微滲血。
平淡淡的，再望回那張白蒼蒼無血色的小臉。「一隻小貓咬傷的。」
「咬傷？」難得一回，翃炘麵容表露大驚大喜。「你的肉好吃嗎？咬成那樣，你的肉怎麼大的吸引力阿？」說話時，眸底是晶亮亮的，表情也生動逗趣。
一下子，子欽無語。
「我如何得知？要問，便問那隻小貓吧。」
「小貓呢？」說著，人都將撲起，便要尋那隻小貓。
「躺下！別一股勁的激動。」拿走翃炘手上所剩無幾碗粥。「粥湯差不多了。接著喝湯藥吧！」端起湯藥邊叮嚀。
子欽有那麼小小的自豪。
他相信，照理小屁孩這事可以處理正好。
但這小屁孩雙手不伸便是不伸。
還整臉嫌惡、驚恐、戒備，滿得如此看待他與那碗黑沉發亮的湯藥。
「喝藥！」推推手上的湯藥，低喝催促著。
翃炘無應聲無動作。下秒，嘴角便齊齊撇下來了。
心中無奈哀嘆。不明白，倒有誰怎麼欺負他了。
「好好大男人！喝藥便喝藥，有甚麼好磨蹭的？」
沉聲幾句。才想勺起湯藥，湊向翃炘，卻忽感周圍一陣風動、一陣氣息，穩沉沉，漸行漸近。
旋即。
一聲熟稔，聽聞已處在軍帳之中。叫人心驚震懾。
「究竟，人是如何照料？萬般交代，怎麼就病著？」
沉穩平淡。就是這樣，如此語調，叫人猜不透辯不明。
「臣叩見皇上！！  」沉定心神。緊接的，謹慎地做了禮數。該如何就如何。
是的，自然如同往常。即便心裡有什麼，表麵那是表麵，內心那是內心。
宮中久處，早已經歷有素。
「說吧，人究竟如何病著的？軍醫可探過？說了甚麼？」
到底還是那身凜然、正氣，壓的這座場域靜默寂沉，天地間了無聲息。
子欽仍行禮跪拜，皇上並無允禮起身。
「是臣照料不周。才使翃炘身心絞悴。」臉下又俯的低些。「軍醫前幾日已經探視。說是身疲乏心憂忡，心病引發身心俱疾、裡外調適不佳。」
「心病？」蒼宇嘴裡呢喃，眉心深鎖。繼而往那榻上人兒望了望。
孩子的頭惟有低的不能再低。
是今，孩子仍不願意麵對他。
「也罷，下去吧！孤王還有未完話想與翃炘交代。」說著，目光全然距焦於床榻一身。臉頰、眉眼、身形，瘦了癟了乏了。光彩失色的令他揪心。
幾步之距，望的很深很細，目光也越顯深沉。
得允起身，當抬頭，子欽便不明瞭了，甚覺得怪異，更忽感惶恐。
他看見情急，當他望進王的一雙眸，看見的全是情急。如同盯視自己所有物般，渴望佔有的很深。
而翃炘則是俯首，不敢對上半眼。細微的，肩頭細削瘦還帶著顫。
惦記那身單薄、那身顫抖。子欽躬身便道。「皇上，這隻怕不妥。翃炘仍正值病疾發作，多少傷及皇上龍體。皇上，不如…」
「子欽！！！」猛地一聲龍嗥虎嘯。「汝究竟想說什麼？意在什麼？」
穿盪心身震赫難穩，亦打斷子欽一番話語。
急忙的，子欽歛袍跪拜。「臣實有踰矩不該。不該妄自揣測轉變聖意。」心頭一軟，話語便又一轉，「但是，此期病者貴重在靜養，而皇上又乃龍體萬金之軀，臣鬥膽以為，相隔一陣為佳。」語畢，便俯伏的更謹慎。
已是盡力去嘗試了。甚至不敢相信，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
以往，斷不敢從皇上身邊留住甚麼帶走甚麼，轉變什麼揣測什麼。連想罷，亦不妄膽。
但此回，是個孩子，不同了。也的確，  甚麼內情都不知曉，更是局外人。
可是，一賭見那孩子，多害怕多恐慌。究竟是怎樣的深刻，才幾乎失去支起身子的力勁。
「既然孤王乃龍體萬金之軀，便自然無懼小病小痛。孤王看著顧著翃炘長成，他的身體，孤王熟於照料。」一雙瞳仁裝著倒映的，滿是他深愛的孩子。「如此，便不用季愛卿勞心勞神！！」
「可是臣...」
「子欽！！！！」天威震怒。
無所謂了，無所謂。誰讓子欽今日囉囉嗦嗦，便與婆婆嬤嬤差不多。
「今日，汝是怎麼？吃錯藥，不對勁？孤王的人，孤王的事甚麼時候由你來多管多話了！！！子欽，切忌身分，莫讓孤王對汝印象轉壞了。出去吧！待會，將這方圓一裏人馬全部撤走。若，讓孤王發覺，還有人四下亂閒盪，責任、處罰變壓算在汝的頭上！」
別怪他，這本就是如此。讓他耗盡耐性，就是如此。所以別怪他凶狠，災厄是自己尋來招惹的。
「是。臣，告退。依皇上之命，立馬撤離方圓一裏內的人馬。」做完禮數。步出帳幕前，子欽再回望一眼翃炘。小臉依舊壓不住恇懼，彷彿當下便活在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