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盞還冒著絲絲熱氣。不久前還垂首飲茶的人卻已經離開。百裏燁起身走到門口。看著麵前一片煙雨蒙蒙。良久。方才開口：“事實竟是如此？“
    玄沐輕輕從背後抱住他，沒有回答。隻湊到百裏燁耳邊輕笑道：“阿燁向來聰明。“
    “那便是另有緣由了。“
    輕輕揉著眉心。百裏燁有些無奈。他真不明白。這世間的情愛。哪裏來的那麼多陰謀與算計。
    蹭蹭百裏燁的側臉。玄沐開口道：“凡人心思向來難猜。平常的一件事他們能想出百種發展結果。你啊。就別多想了。那些總歸是別人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們縱使有再大的能力。也無能為力。”
    百裏燁一怔。方才反應過來。原是他不知不覺將話說了出來。見玄沐話語間的認真。不禁莞爾。
    先前說話沒注意。此刻安靜下來。百裏燁終於察覺到不對。某人的手已經不知不覺移了位置。
    百裏燁嘴角抽搐著將那雙手打掉。隨後立即退後幾步遠離某禽獸。
    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隨手拿起方才飲了一半的茶喝了一口。已經冷卻的茶水一下肚。仿佛帶著屋外絲絲的冷雨。寒氣直侵肺腑。
    玄沐笑著將他手上的茶盞拿過。喚來小廝重新沏一壺熱茶。
    纖長的手指輕輕抵上百裏燁緊鎖的眉心。笑道：“客還未到。你便急著喝了。怎麼樣。冷了吧。”
    百裏燁抬頭看著他。有些疑惑：“客？”
    還未得到回答。便聽門外有人扣門。三高一低。總共四聲。
    翻了翻白眼。百裏燁有些無語。卻還是起身同玄沐一起去開了門。
    但見來人著一身妖冶的紅裳。眉心一朵將開未開的曼珠沙華。顧盼流離間盡顯風姿嫵媚。視線下移。卻掃到喉間突起。呃。原是個男子。
    百裏燁下意識的瞟向身旁的玄沐。疑惑道：“話說認識你這麼久。為什麼從沒見過你穿紅衣？”
    玄沐眼中異色一閃而過。卻一瞬間立刻恢複到往日的神情。開口調侃道，“那是因為。紅衣是成親之時才穿的。我隻會穿給一個人看。”
    看他神色認真。直直的看著自己。百裏燁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開臉。
    此時。便聽門外男子輕聲開口道：“在下冥府清和。今來此叨擾。實在抱歉。”
    聽到這話。百裏燁側頭看了身旁的玄沐一眼。便讓開路將人迎了進來。在去後院的途中忽然想起之前來過的寂月。不禁脫口而出，“你來可是為了寂月？”
    清和輕笑，“不錯。正是為寂月而來。”
    百裏燁疑惑的看著玄沐。後者卻隻輕輕拉過他的手。未發一言。
    三人剛進屋坐下。先前的小廝便端了茶水進來。時間卡的將將好。
    身旁兩人都無開口的打算。百裏燁顯得有些焦急。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見那清和緩緩開口道：“五年前。多謝公子相助。原本打算事情辦完後便完成公子所說的那一件事。不想卻找到如今才知曉公子所在。”
    話一出口。玄沐低頭抿茶的動作便頓住。立馬抬頭看向清和。百裏燁更是開口道：“五年前你見過我？”
    “公子不記得了？”清和有些疑惑的看著百裏燁，“五年前。我偶然與公子相遇。你說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但前提是事後我必須幫你去做一件事。所以此次前來。不光是為寂月。也是打算報恩。”
    玄沐抿緊了唇。沉聲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柒燁。”
    百裏燁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回想起幻境中那個被玄沐緊緊擁入懷中的人。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看向玄沐。
    既然清和把他錯認為當初幫助他的那個人。那就說明。他和那個人之間必然有什麼相似之處。而唯一相似到能讓一個人出現錯誤判斷的。唯有這張臉。
    玄沐顯然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輕輕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低頭輕抿一口茶後。緩緩開口轉移了話題，“此事暫不提。說說寂月的事吧。”
    “具體的事你們都知道。我便不多敘述了。前中後三個時間。有兩個安然。一是真的那一個。而另一個。便是我。”清和斂眸看著茶盞中漂浮不定的茶葉。略微有些失神，“被他救起的那一個。的的確確是安然。可後來和他相處的。是我。”
    這個“他”自然是寂月了。玄沐想了想。開口問道：“為什麼你會假扮成安然待在寂月身邊。這一段時間裏。真正的安然又在哪裏？”
    “真正的安然在昏迷的時候便已是神魂離體。不知在何處。直到後來她忽然回來。我才不得不離開。”頓了頓，他繼續開口，“神與妖之間的隔閡。豈是一點半點那麼簡單的。寂月為上神。他甚至。連何時在何地見過我都不記得。又遑論說認識我記得我。我隻是想陪在他身邊。哪怕一天。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清和的臉上仍是掛著淺淺的笑。不牽強不勉強。卻更讓人覺得揪心。
    “你喜歡他。”玄沐輕笑。隨即抬眼直直的看著清和，“既然喜歡了就應該說出來。沉默著注定什麼都得不到。天地六界。此間的法則為萬物而生。自然也可以為萬物而更改。神妖相差萬裏。你可以修仙。反正這漫漫人生。不差這幾百年。”
    話音落下。滿室靜寂。良久。清和才輕笑出聲，“不愧是玄沐上神。個中風骨當真無人仿得。”
    玄沐淺笑不語。轉頭去看身旁的百裏燁。卻見他仍舊怔愣著。顯然在走神想之前的事。歎了口氣。輕輕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五指插入指縫。與之十指緊扣。看著那人投過來的目光。安慰的抱以一笑。
    百裏燁看著玄沐微勾的唇角。不由想起了當初他說的話——【你輪回轉世斂了容貌封了記憶。竟是連這朵天地初開便生出的紅蓮都一並掩了去。阿燁。你說說。這是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能意味著什麼呢？若說當初他堅信。如今卻隻剩下惶恐。
    如果到最後玄沐發現自己一直尋找的人並不是麵前這一個。那時候他又會怎麼選擇呢？是不是。會不顧一切的回到那個真正的柒燁身邊？
    而他百裏燁。注定再次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