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俊秀看著台上的李東海，他想起他小時候，跟現在一樣的有點憂鬱的眼神，現在長大了，看起來特動人，就這副皮囊，說不定得騙去多少純情少男少女的芳心，雖然他們小時候不算熟，但是畢竟是從小認識，金俊秀現在看他覺著挺親的，但心裏總隔著點什麼，他弄不明白。可能是因為李赫宰跟自己唯一一次打的那麼厲害就是因為他李東海吧。
    金俊秀隱約知道李赫宰記恨李東海騙他說初中回來，但是他看見李赫宰眼睛裏還有別的什麼，他看不懂。
    入學典禮堪比老太太裹腳布，又臭又長，後來又有幾個老師和學生上來墨跡了一個多小時，大會才終於說了那句到此結束，金俊秀拿了手機趕緊給李赫宰打電話。
    “你哪呢？趕緊回班，一會兒各班還得開班會，你得先找老師去。”
    “恩。”
    “你別頂風上，把你那臭脾氣兜住嘍，把那幾根兒毛兒捋順了再說話，聽見沒？”
    “恩。”
    “恩個屁啊！別跟我整那半死不活的死出！”
    “恩，知道了。”
    “嘖……不就一個李東海嗎？你至於麼？好歹這麼多年到底見了麵了，有事兒當他麵說成不？什麼事兒解不開啊？沒見你這麼慫過！”
    “沒事，我這不沒事兒麼，俊秀你不用擔心我。”
    “靠，算你有點兒良心，找老師態度好點，你別傻嗬的跟老師擰著來聽見沒？！”
    啪的摁了電話，金俊秀就隨著人群往教學樓走了，這高中還真不小，從個禮堂走過去到教學樓也得個七八分鍾的。
    這一道上金俊秀一腦子全是李赫宰去找老師的事兒，生怕他上來狠勁兒跟老師對著幹找不自在，這高中不比小學和初中，老師誰也不慣著，反正不是義務教育，小事兒記過大事兒開除，他們什麼沒幹過？
    李赫宰現在正在後操場的單杠上坐著，腦袋裏關於李東海的舊事呼呼啦啦的朝他撲過來，以為都忘了呢，結果時間抗不過自己犯賤。
    腦袋亂了好半天，李赫宰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往教學樓走，他也沒打算真跟誰過不去，在入學典禮上見著李東海那一眼以後他連發脾氣的心情都沒有了，待會兒給老師道個歉說個好話，應該也就沒事兒了。
    各班同學差不多都回自個班級了，因為剛上學第一天，大家都不太熟，裝人也就趁這會兒了，等過幾天就這幫小犢子就都得原形畢露。
    半個小時以後要開班會，班主任不等到這幫學生急得在心裏罵娘是不帶露麵的。
    這段時間的空餘正好給老師教育李赫宰提供了絕佳的時機。從李赫宰進了辦公室門，也不顧及李赫宰人家一大男生的麵子，當著全辦公室五六個個老師的麵兒，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損。
    赫宰今天是異常乖巧，實際上壓根沒心思跟她扯些個沒用的，嘴裏恩恩啊啊的答應著，麵兒上看起來好像挺有誠意悔改。
    都已經快到開班會的時間了，怎麼著也不能再墨跡下去了吧，李赫宰想到那跟自己打起來那小子，估計這會兒也讓自個班主任狠尅呢，於是特不厚道的偷笑了。
    這時候李東海推了門就直奔班主任的桌子：“老師，你要的稿子我寫完了，就……”
    李東海隻顧著說，抬頭的瞬間看見了站在老師桌邊的李赫宰，心裏突然轟響成一片，腦袋裏有根兒弦兒，啪的斷了。
    那男生站在窗邊，側臉埋沒在一片炫亮光裏，完美的線條被日光雕琢出來，他看著老師，又好像其實誰都沒看，眼神是不羈的散淡，滿身都是與眾不同的氣場，他能第一時間吸住別人的眼睛，這個人即使李東海從沒見過，也一定會被他身上的那種力量吸引。
    但是，李東海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李赫宰沒錯，帥氣的單眼皮，秀挺的鼻骨和形狀漂亮的嘴。他隻聽見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每一下敲在胸口上都頓重的疼。
    李赫宰，我終於見到你了。
    班主任一見李東海樂的眼睛都沒了，指指桌邊一摞書說：“完成的挺是時候的，行，你先放那吧。”
    李赫宰根本就沒抬頭看推門進來的人，肯定又是哪個裝逼成性的三好學生。
    老師說：“李赫宰，人家李東海可是特優秀的學生，你以後多跟他學習學習，別總惹事兒，把你那臭毛病都給我改了。”
    李東海？？？？？？
    這下玩大發了……
    他聽見李東海這三個字兒的時候，心髒忽悠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噎的他上不來氣兒。
    不知道作什麼反應，腦袋瓜子跟上弦似的朝老師點頭，可他一直沒敢轉過頭看身邊兒的人一眼。
    隻是他不知道李東海跟他也是一樣，提著顆心，不敢出聲，不敢喘氣，更不敢轉頭去看。
    老師看了眼表說：“你倆先回班吧，差不多該開班會了，我一會兒就上去。”
    靠靠靠！每晚狗血八點檔了有沒有！我去讓我跟他說甚！
    李東海，你這幾年過的好麼？……我了個擦啊！瓊瑤嬸嬸上身哪你！
    那就……呦~哥們，還記得我不~……李赫宰他媽的你那臉皮拿到磨刀石上蹭薄點兒成麼！人家萬一來句，不好意思，你誰呀……你下半輩子還敢在光天化日底下行走麼。
    要不……李東海！我是李赫宰啊！你怎麼能忘了我呢~我不要……你不會的……我不相信！！……擦！我要是李東海當時就抽你個生活不能自理忠孝不能兩全！
    糾結的結果是，一路無話。
    他們班在六樓，老師辦公室是一樓，明明隻有一個走廊加幾層樓的距離，好像爬一座山。
    李赫宰糾結不下去了，怎麼想怎麼憋屈，他在李東海的後麵，安靜的走，安靜的看著李東海的背影，心裏滿滿的全是苦味，他不知道說什麼，但是種種跡象表明自個一直害怕的事兒成了真，李東海真的把他忘了，就好像從來沒有過以前的那段。
    他胸口沉得的特想歎氣，但又覺著這表現太娘們，他做不來。
    走到四樓樓梯口的轉角，李赫宰實在是受不了這份壓抑了，他想抽煙。
    他初中就開始抽煙，一開始是玩玩，後來發現，抽煙的時候，能最好的控製情緒。
    李赫宰站在樓梯轉角的窗戶前麵抽煙，李東海回頭就看見他停那不走了，單手拄著窗台，手裏掐著根煙。
    擦，這小崽子還特麼會抽煙了，一身臭毛病……抽個煙你整的那麼帥，臭不要臉的……
    李東海不喜歡人抽煙，尤其不喜歡身邊的人抽，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李赫宰抽煙的樣子簡直帥慘了。
    他眯著的眼睛裏是模糊的深黑色瞳孔，野獸一樣的危險但是迷人的表情，他單手掐著煙，一副放蕩不羈但是又節製性感的樣子，他稍抬頭，脖頸下麵是聳起的喉結，隨著他吸煙的動作微微滑動。
    李東海一直向往成為的樣子全都被李赫宰完美的詮釋了，真不爽，要是我也能這麼帥就好了……
    李東海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來這還是教學樓呢，這小子猖狂大發了，於是開口說：“在學校抽煙你小心被記過。”
    李赫宰聽見他說話，轉過身麵對著他，直視。
    李東海不知道怎麼就從裏到外忽的一熱，心裏突然亂成一片，想趕緊離開，他說：“那你隨便，我先走了。”
    “你別走。”李赫宰突然叫住他，命令似的語氣沒半點餘地：“在那等我。”
    我靠！這牲口的脾氣怎麼還是原來那副死樣，霸道的跟爹似的！
    李東海還好意思說別人，其實他自己也就那玩意兒，一聽李赫宰這話，馬上就想甩他一句滾你大爺的！我該你的欠你的呀！想當爹找個妞生完了拿自己兒子練手去！
    但是他忍住了，剛見麵就這態度，他倆以後就徹底崩了……於是李東海乖乖的站那沒動。
    李赫宰心裏憋一肚子火，他恨不得拽著李東海領子逼問他你憑什麼把我忘幹淨了，雖說那麼小的時候的事兒，那我都記著憑什麼你就敢忘？！這麼多年把這事放心上的傻X就隻有我一個麼？！明明當時說約好了的人是你，你特麼怎麼就那麼好意思呢？！
    這些話在他心裏橫衝直撞，撞得他胸口難受的發慌，就即便是這樣他也說不出口，媽的跟個棄婦似的話，怎麼能說？
    煙抽到一半，李赫宰隻說了這麼一句，他說：“我看你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一句話猛的就砸到李東海心上了，砸的血肉模糊的沒了樣。一時間腦袋裏全是小時候的畫麵，呼啦啦的全都被活生生的從心裏揭起來。
    他說，李東海你哪疼啊，你別哭啊！
    他說，你上來，我背你。
    他說，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
    他說，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那時候那麼感動的，那時候感覺就是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他一直都放在心裏寶貝著的，他一直當做是約定一定要兌現的。他恨不得天天都想的心直疼的人，就覺得自己隻是眼熟而已。
    李東海，你特麼簡直傻透了…
    “沒有，我們沒見過啊。”李東海笑了，他必須得笑，否則他肯定會哭的很慘。
    李赫宰聽完，手上的煙舉到嘴邊就僵住了，然後他突然皺了眉，一把把那半顆煙摔到地上，右腳狠狠的踩下去碾滅，一步衝過來拽住李東海猛的把他推到牆上，他眼睛被怒火燒得通紅，衝李東海瘋了似的喊：“你他媽再說一遍你沒見過我？！恩？你耍我玩啊？！別特麼跟我說你那時候太小啥也沒記住！老子我到現在還記著呢！”
    李赫宰呼出的熱氣噴在李東海的臉上，李東海低著頭，衣領被他揪成了一團。
    李東海半天才抬了頭，眼眶紅紅的，李赫宰心裏突然就不是滋味了，鬆了手，眼睛裏沒了光，說：“對不起啊，我沒別的意思，你忘就忘吧，不是啥大事兒。”
    “你特麼放屁！”李東海突然就吼起來了：“誰說不是大事兒的？！”
    李赫宰看著他，有點發蒙。
    李東海啞著嗓子，壓著哽咽低聲的罵：“……李赫宰你他媽的……你說我要是不回來……你，你就找我，你……”
    李赫宰猛的抬起頭，臉上全是不可置信，李東海沒忘！他都記著呢！！！李赫宰突然沒出息的想哭，從鼻子到胸腔全是酸味，還有漲的滿滿的感激。
    記著就行，你要是記著，我就沒白疼你。
    李東海實在是忍不住，他本來都改了愛哭這個毛病，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犯呢，眼睛瞪的老大還是乘不住那麼多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個沒完。
    李赫宰驚喜之餘看見李東海睜著那雙巨好看的眼睛看著地，為了忍眼淚也不敢眨眼睛，就瞅著地使勁兒，但是眼淚還是不停的掉出來。
    他突然就覺得這麼多年過去，卻好像什麼都沒變一樣。李東海的單純沒變，他一看見李東海那雙眼睛就沒轍，這點也沒變。李赫宰他這一看見東海在那吧嗒吧嗒的掉淚，一下子就慌了，那個心抽抽著疼，弄的他恨不得扇自己倆耳光。
    他趕緊過去抬他臉給他抹眼淚，語氣跟哄小孩沒分別：“別哭別哭，這豆子多的夠湊盤菜了，我錯了行不，我以為你把我忘了，這不因為生氣麼，沒事了啊，沒事了……”
    “滾你大爺的！我就是剛才撞後背撞的！你那麼撞一下你也淌眼淚！誰因為你啊……不要臉！”李東海一邊哭的直抽抽還死鴨子嘴硬，倆小肩膀抖得像篩糠也不忘罵人。
    “行行行！你沒哭，我知道，你最有男子漢氣概行吧。來來我看看沒撞壞吧？”李赫宰這個悔啊，怎麼能把他推牆上呢，在心裏狠狠虐自個兒。
    李東海又掙吧著不讓看，一邊躲一邊推李赫宰：“你滾！我沒事了，真覺著自己多有勁兒呢啊？”說著使勁抹了把眼淚，拍了拍臉盯著李赫宰看。
    李赫宰挑了眉毛：“我真有勁兒，你要不是李東海，我早一拳把你砸牆裏了。”
    李東海沒忍住樂了。
    李赫宰看著李東海的樣兒，撲哧就笑開了，想忍但沒忍住，最後哈哈的樂起來沒完了：“你眼睛，哈哈哈太逗了！哈哈哈，噗噗我不是故意笑的，但是吧，但是你眼睛現在跟桃兒似的，啊哈哈哈！！！”
    李東海看著他樣氣的腦袋上一縷炊煙升起：“你丫有沒有人性啊！都特麼你惹的！憋回去！！再笑我一腳讓你橫著下樓！！”
    李赫宰忍半天才整理好氣息，腔子差點憋大一圈，大口喘了幾口氣：“行行行，不笑了行吧？來，哥哥給你找點涼水兒敷敷，馬上就好。”
    男人麼，就是和唧唧歪歪的女生們不一樣，話說開了，該過去的就得過去，沒啥好瓊瑤的，於是這倆人都舔著臉一下子好的跟什麼似的，沒人再記得剛那會兒的揪心了。
    但他們倆也跟別人不一樣，李赫宰當時沒有注意，後來他自己才想起，他們兩個雖然小時候有過那麼一段，但是還不至於那麼親近，再見麵怎麼說也都是隔了六七年了，該淡的不該淡也都該沉澱了。但是他們兩個，似乎一直把那些感覺都活捉在了手心裏，緊緊攥著，一直到重新遇到彼此，手放開，那些往事，那些心情就都活生生的蹦出來了，用不著給時間去緩衝，也用不著給時間去預熱，那感覺就像從沒分開一樣。
    於是剛見麵的李東海才能對剛見麵的李赫宰撒潑，剛見麵的李赫宰也能對著剛見麵的李東海往天上寵，自然的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
    李赫宰伸手一把握住李東海冰涼的爪子，拽了他就往樓上走找水房，李東海本能似的想回握住他的手，但是一回神兒，心裏突然害怕了，他也不知道害怕個什麼勁兒，反正就是沒勇氣握上去，所以就隻能那麼僵硬著個爪子跟著走。
    到水房李赫宰開了水龍頭，朝李東海伸手：“紙。”
    李東海愣：“我書包裏呢。”
    “嘶…”李赫宰無奈的摸摸後腦勺：“我的好像在俊秀書包呢。”
    “俊秀？”李東海一驚訝起來眼睛就刷刷放光：“是那個俊秀麼？”
    “哎？這樣也行！”李赫宰壓根沒聽進去李東海說什麼，開始洗手，洗了半天，感覺差不多了就拽過李東海：“你閉眼睛，別睜啊。”
    “啊？幹嘛？”李東海沒等反應過來，眼前就黑了一片，他趕緊閉上眼，就感覺眼睛上一片冰涼，特舒服，他知道那是李赫宰的手，李赫宰用手沾了涼水輕輕的給李東海揉眼眶，力道正好，動作小心。
    李東海沒想到李赫宰這牲口還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麵，心裏溫暖的不像話。
    其實李赫宰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對待一個人，想起來有一次曺曉楠在街上迷了眼睛，他去給她買了眼藥水，回去的時候，人家都已經好了，現在想想，他都沒想起來幫人家吹一下，心裏有那麼點愧疚了。
    李赫宰看著李東海不說話也不動，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讓李赫宰擺弄，樣子乖的不行，李赫宰就上來痞勁兒了，張個嘴巴巴的逗他：“哥哥技術好吧？舒服麼？”
    李東海再單純也是個堂堂的高中男生了，一過耳朵立馬聽明白了李赫宰這是調戲他呢，一張臉騰的就炸的通紅：“你丫給我滾邊去！用不著你了，我自己來！”
    李赫宰蒙著李東海的眼睛給他揉，看見李東海臉紅一下子就呆住了，捂著人家眼睛就不動了，李東海好看的臉上浮起紅暈的樣子讓他突然手足無措。
    李東海感覺李赫宰不動了就伸手推開他：“吃定海神針了你？”
    李赫宰這功夫正在心裏給自己訓話呢，媽的個色魔上身的！對著個男生你都能想歪！媽的罵你個大白天發情的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