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水門向晚茶商鬧，橋市通宵酒客行。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京華城夜晚的熱鬧並不遜於白日，秦樓楚館花紅柳綠，蕭笙不歇，酒肆裏則映著杯酒人生，還有街道兩旁攤販擺賣的各種物事又是另一道風景。
    走在這樣的街頭，穿流在人潮中，與各色路人擦肩而過，都是陌生麵孔，誰也不認識誰，莫停雲心中突然覺得無比舒暢，好像自己行走在了一條嶄新的人生道路上，這是一種無來由得釋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他又何必自尋憂愁，來辜負這良宵美景。都說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自尋煩惱，果然不假啊。如此想著，莫停雲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王爺想好去哪裏了嗎？”側首問著身邊的白衣人。
    “第一樓，常聽你提起，本王至今都還未曾去過。”蘇鬱毫不猶豫得說道。
    聽到蘇鬱的話，莫停雲心中有些詫異，第一樓是京華得標誌，身邊之人在這三年間居然都未曾去過。回想起來，蘇鬱好像除了平日裏的上朝，其餘不在王府得時間應該都在軍中。雖然身為一朝王爺，身邊好似也沒有什麼知交也友，或者說，他是不懈於這個吧。
    如此驕傲之人，眼中除了自己，還能容得下誰呢？
    莫停雲還記得當日和蘇鬱去上朝得情形，那時得蘇鬱便給他這種感覺，雖然身在朝堂，心卻在世外，朝堂上的一切在他眼中不過戲一場，那些爾虞我詐，爭名奪利，和他完全沾不上邊，可是蘇鬱的王爺架子就擺在那兒，這真是一種很矛盾得表象。
    莫停雲和蘇鬱去了第一樓，今日堂中依然賓客如雲，一位小二帶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雅間，看著麵前動作嫻熟的給他們上菜擺酒的小二哥，莫停雲就想起了那日得阿青，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自從和李文昊分別後，他就再也沒有對方得音信，不過有他在關外，想必一定會妥善安頓好大家的生活的。
    李文昊就是這樣，總是喜歡一個人擋在前麵，雙肩扛起所有得事，就像當初對他一樣，總是將他護在身後。而自己就是一直如此看著他得背影，他得眼中也隻有他得身影，原本，他以為自己得一生都會如此，和李文昊一起，直到生命得終結，不燦爛，卻著實靜美。可是現下卻是如此得情形。
    他突然有種感覺，也許他和李文昊自那日在林中分別起，就已經背對背，走向了兩個不同得人生道路……
    ‘人生’一詞，終是人的意念所無法主宰的。
    “在想什麼？”蘇鬱見莫停雲在走神，一邊喝酒一邊隨意得問道。
    “哦，沒什麼，突然想起一位故友。”莫停雲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那位店小二？”蘇鬱的話脫口而出，自己一時也有些怔愣，他隻是看到方才莫停雲看那店小二得目光有異，所以才會想起先前暗衛得報告。
    聽到身邊之人得話，莫停雲的心中咯噔一下，飲酒得動作一滯，抬首看著對方得神情。他沒想到蘇鬱會如此突然得冒出這麼一句。他知道蘇鬱對九夜得事了解一些，但自從那日威脅他回來之後，他就再也不曾提起過這些，他心中一直對蘇鬱捉摸不透，也有這方麵得原因。
    蘇鬱夾了一些菜放在麵前之人的小碗中，細細觀察著他的神情，不再言語，既然已經問出口，他也想看看對方會如何應對。
    “王爺，你都知道了？”莫停雲試探得問道。
    既然蘇鬱都自己先提了，他也不會否認逃避。而且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和蘇鬱的確需要開誠布公得談一談，他心中有許多疑惑，許多不明，他需要讓自己多了解一些對方得心理。
    “唔……或許吧。總之我知道你進王府動機不純……”蘇鬱看著莫停雲回複平靜的麵容，淡淡說道，
    “王爺果然才智無雙，什麼都瞞不過王爺的法眼，令在下佩服。”莫停雲真誠得恭維道。
    蘇鬱不理語莫停雲得恭維，繼續說道：“隻是，本王還有一事未明……”
    “王爺請說。”
    蘇鬱突然靠近莫停雲，望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當初，為什麼回來？”
    兩人的麵孔近在咫尺，莫停雲本來心中挺坦然得，身邊之人突然得靠近卻令他突然有些窒息。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應對蘇鬱各種難題得準備，也決定要坦誠一些事，卻沒想到對方問得隻是這麼一個問題，更不明白得是，蘇鬱為何會糾結於這個問題？
    莫停雲定下心神，麵上波瀾不驚，嘴帶揚起道：“王爺莫不是忘了，當日可是您親口說，倘若在下一去不回，王爺會派人天涯海角得追捕我，如此，在下又豈敢不回來？”
    莫停雲的回答在情理之中，卻在蘇鬱意料得意料之外。當初會威脅他回來自是有其打算，不過也隻是那麼一說，因為在他想來，莫停雲既然已經達成了自己得目的，多半是會選擇逃之夭夭才是，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會回來。
    其實莫停雲得回答亦是實話，當初之所以會回來也是因為擔心由於自己被追捕會再次連累李文昊。
    “王爺，其實在下也有一事不解。”
    “何事？”
    “王爺既已知曉一切，那當初為何還會借羽然軍給我？”莫停雲回視著蘇鬱道：“以王爺的立場，不是應該把我送進刑部大牢嗎？”
    聽到對方的話，蘇鬱的心中不由得一緊，看著莫停雲從容鎮定的神情，突然丹鳳眼一挑，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指尖挑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縷發絲輕輕把玩，垂眼看著手中細發，他喜歡這種柔軟的發絲，如麵前之人般，輕暖得氣息令他不自覺得想要靠近。
    “王爺……？”
    蘇鬱顯然沒把他得話聽進去，徑自將手中的發絲放到唇邊，鼻息間便聞到了縈繞在發絲間的清淡味道。
    眼見著蘇鬱將自己得發絲送向唇間，莫停雲完全被嚇住，頭皮一陣發麻，就在那嘴唇快要印上自己的發絲之時，他下意識得將身體後傾，發絲緩緩從麵前之人的手中滑落。蘇鬱沒有再執著他的頭發，抬起頭，看著他得眼睛：“你說呢？”
    “在下愚鈍，還請王爺明示。”莫停雲未經思索隻是順著他的話說道，心底抑製不住的震動。
    蘇鬱卻不言語，隻是緩緩逼近，不讓麵前之人後退，莫停雲僵著身子，微蹙起眉，不明白麵前之人這番舉動得目的。突然感覺一隻手撫上自己腰間，驚得他立時起身打算後退，放在桌上得手卻被一隻手覆上按住，腰間的手將他得身體往前帶，變故發生在轉瞬之間，莫停雲失神，被踉蹌得帶進一個懷中，身體貼上了對方得胸膛，兩人之間隻餘一絲空隙。溫熱得氣息透過發絲拂過耳際，一個帶著魅惑的聲音入耳：“莫停雲，你真的不明白？”
    莫停雲臉上維持的所有沉寂瞬間僵住，他覺得自己整個腦子都被對方的這番舉動驚住了，居然不知該如何言語，手足亦是無措。這般在他耳邊輕語著的蘇鬱，是陌生而可怕的，這不是他平日裏得會有的語氣，在他的印象中，蘇鬱語氣中時常帶出得是一片冷冽與肅然，還有就是無處不在的壓迫，而不是這般的呢喃輕語。
    雖然兩人之間還有縫隙，但莫停雲卻能清晰得感受到來自對方身上得溫度，抵在對方肩頭的手緊糾住手中得衣服，內心再無法平靜。桌上覆住自己手掌得手依然沒有放鬆，仿佛是防止他逃脫般。
    而此刻，他知道自己確實被身前之人困住了。
    “王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出口得聲音是自己也沒想到得生硬艱澀。
    莫停雲覺得有些無奈，不明白兩人得談話怎麼會突然發展成現在這種狀況，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兩人相貼得姿勢未變，蘇鬱能感受到對方得心髒的鼓動，以及不再均勻的呼吸，偏過頭，能看到懷中人臉上浮起得一抹紅雲，不同於那晚得緋紅一片，而是一種好看得淡紅，帶著淺淺的媚然。
    “你的臉……很紅……”
    耳邊的聲音帶著調笑，莫停雲得意識還沒反映過來，忽覺耳際傳來一陣熱度，他得腦中轟然一響，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