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通道，回環曲折，像一條條幽深的胡同，遠遠近近的能聽到一些鬼哭狼嚎，KTV裏能唱的，唱的好的，反複唱的也就那麼幾首，被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的咀嚼，其實圖的也就是個歡樂的氣氛罷了。
    尹然再推門進去的時候，果然看到或趴或躺的一群人要麼搶話筒，要麼拿酒醉死夢生。一見到這兩人來了，立即起身讓位子，招呼著他們坐下。
    今天的尹然再酒喝的實在不少，不多時就想去洗手間，走之前，他看了眼懷影，見她正被小如和小秘書纏著K歌，錦今在一邊瞎起哄，他不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包廂。
    洗了手，出了廁所門，他卻不想回去，於是便由著性子，信步走到戶外。一出門，頭腦頓時一震，耳朵仿佛有種窒息感，覺得四周寂靜無比，但又分明聽得到輪胎與地麵的摩擦聲，路人低聲交談的聲響，尹然再深吸幾口氣，走了幾步，在拐角的陰影處看到紅色的煙頭忽隱忽現，他好奇的走過去，卻是蹲著抽煙的徐書亞。
    “你怎麼在這兒？”尹然再走過去，也蹲了下來。
    徐書亞沒說話，隻是把煙遞給他，又把火湊過去，尹然再也不推辭，借著火點燃，他不禁深吸一口，望著麵前的馬路，優哉遊哉的吐煙霧。
    徐書亞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
    “隻有流氓痞子才沒個正經樣蹲在路邊抽煙，沒想到尹總也有此癖好。”
    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尹然再笑道：“徐大律師都蹲這裏了，我怎能不舍命陪君子。”
    徐書亞低頭嗬嗬笑道：“不瞞你說，我從小就是打架打過來的，算得上從小就是流氓。”
    “這不改邪歸正了？”
    “也談不上，就家裏還有點閑錢，讀了高中，脫離了那一大幫子。”徐書亞低低笑出聲，“混個律師也挺好。”
    “看你這個樣子，似乎還想再回去。”
    “我是老大，他們都得聽我的。”
    “你就這麼認識懷影的？”尹然再滅掉燙手的煙頭，忽然問。
    徐書亞又把煙遞過去，給他點上火，才不急不慢開口道；“也沒什麼，認識就認識了。”
    “說了等於沒說。”尹然再罵一句，就要站起身來。
    徐書亞拉住他，“本少爺今天心情好，說不定一高興就透露那麼兩句。”
    “我不會自己查？”尹然再居高臨下看他。
    徐書亞一臉無所謂，“總沒有第一手資料來的那麼真實，我們律師總是最看重當事人口中的話。”
    尹然再敗給他了，無奈的蹲會原位，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徐書亞笑兩聲，默默的抽了幾口煙，終於開口道：“我五年級的時候，有一次無意中看到一個女生被男生欺負，你知道的，小學五年級的老大，還是挺牛的，況且那時候我哥是六年級的頭，因此在學校算是風雲人物。”
    “那女生就是懷影。”尹然再上下瞄瞄他，好一會兒才到：“真沒老大的樣子。”
    徐書亞笑的開心極了，“好多人都被我的樣子騙到了，我從小就跟著家裏人學了些招式，平日裏看不出來，跟一群隻會揮拳動腳的學生打起來，還是占不少便宜的。”
    “我也是老大，不過我很少打架。”
    “騙鬼。”
    這回換尹然再笑的好不得意：“我們村上的小學，大夥都認識，就算開打，拉拉勸勸也就算了，況且，我還有阿瑞當軍師。”
    “安澤瑞？”
    “嗯。”
    “媽的，果然軍師，就祝福詞，還文縐縐的弄了個花開富貴的藏頭詩。”
    尹然再哈哈笑了起來：“聽到你這評價，阿瑞肯定開心死，他就喜歡玩花樣”
    “不過那小子也真有本事，小小年紀憑一己之力，在商界混的有頭有臉。”
    尹然再很驕傲，“阿瑞之才，應當如此。”
    “你似乎也不差呀，尹總經理。”
    徐書亞的調子陰陽怪氣的，尹然再聽了心裏不禁一顫，開口卻沒有泄露一絲情緒，“承你貴言，我不差的地方是不少，不然怎麼能做到總經理？”
    “我之前查了你。”徐書亞倒也坦白，“你之前有個老婆叫趙思佳，聽說感情很好……”
    尹然再打斷他的話，“你上次問一半，留一半，索性這次一次性問完了事，但你要問我和趙思佳感情怎麼破碎了，恕我無可奉告。”說完，把吸了一半的煙狠狠踩在地上。
    徐書亞出乎意料的好脾氣的順著他，“那先從懷影的小時候說起吧，”他又吸了一口煙，似乎在想如何組織語言：“我剛也說了，懷影二年級的時候還被人明目張膽的欺負，是因為她從小沒爸爸。”
    尹然再也安靜下來，“懷影是夏鷹的私生子，不過夏鷹卻好像不承認。”
    “我不確定，我隻知道懷影在入住夏家之前，夏鷹曾頻繁的去她家，直至懷影母親去世，也就是她小學五年級。”
    “9月23號那天。”
    徐書亞好一會兒才點頭，“是的，確實是那一天。”他扔掉手中半燃的煙，站起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在KTV的牆上，“孤兒寡母的本來就不容易，何況又是生離死別。”
    尹然再跟著他起身，看著他，等待下文。
    徐書亞哼了一聲，道：“自那之後，她一直生活在夏家，我估計生活的也不多快樂，聽說嫁你之前，楚文兵原本想娶她的，媽的，也不看看自己年紀。”
    “這事你知道？我當時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隻是最近才了解到一點點眉目。”
    徐書亞搖搖頭：“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好像當時夏鷹沒同意，後來懷影就嫁給你了。嫁你也不吃虧，至少她臉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不少。”
    “謝謝誇獎。”尹然再皮笑肉不笑。
    “真心不用。”徐書亞不鹹不淡的回他，忽然語氣一轉，衣服驕傲的樣子，“我至少罩她罩到了小學五年級。”
    “你說，懷影如果沒你罩，五年級了還會不會被人欺負？”
    徐書亞厭惡的皺眉，“小男生，特別是欺軟怕硬的小男生都會找沉默寡言的女生欺負，反正打了也不會有人像老師告狀。”
    “你小時候沒聽過老師說被人欺負了，不要反抗，小男生覺得無趣，一段時間後，就沒人欺負你了。”
    “放屁。”徐書亞一雙眼睛咄咄逼人的看他：“要是你家錦今被打了，你跟她說你要忍耐，過段時間那些人就不會打你了？”
    “我家錦今那麼活潑，男生巴結還來不及，誰敢欺負她！”
    徐書亞結滿冰霜的臉因為笑容而變得溫和起來：“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樣，雖然不會跟男生一樣調皮，不過也不好養。”
    “你調解離婚調解多了，對小孩挺有一套見解。”
    聰明如徐書亞怎麼會看不出他語氣裏的調侃，欣然接受道：“也就專家的水平，如果有一天，你和懷影分了，我免費給錦今開導。”
    “你沒機會了，”尹然再抬眼看天上的明月一輪，淡淡道：“若是以前，我可能會放手，讓她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但現在不行，以後也不行，我家裏有妻子，有孩子，還有一隻狗和四隻貓，缺了女主人，家裏會少許多生氣。”
    “你真把錦今當自己小孩養了？”徐書亞抬頭看著同樣的一輪明月，從他的角度來看，這輪明月是被遮擋在茂密的枝幹之後。
    “錦今是夏鷹親弟弟的女兒，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可是在她四歲的時候，她的雙親出了車禍，不幸離世。夏鷹把錦今接到家裏，平日裏懷影就帶她，所以懷影算得上是半個媽媽吧。”
    “所以你就是孩子的後爸。”
    “是的。”尹然再轉過身，與他麵對麵，眼神堅定。
    徐書亞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再不回去，他們就要尋找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