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墳墓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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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涅被處決的日子在兩個禮拜之後,絞刑。
這是一種相對來講比較人道的方式,至少能留下全屍----很多貴族獲罪後希望用這種方式結束人生,以便於家人收斂---不過貌似對西蒙涅來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他的家人已經全部喪生於他的手下,一個不留,而遠親則能避就避,換了誰也不願意跟一個殺人犯扯上什麼關係,總之,這是個很符合威尼斯風格的結局。
西蒙涅被套上頭套,衣服還算整潔,沉重的鐐銬掛在手腳上,被人帶到絞架台,周圍已經圍繞了很多要看熱鬧的人群,喧鬧聲不絕於耳,大家並未透出什麼恐懼的神色,相比之下更多的人伸著脖子,像是要看一出好戲一般。
不過,人群裏有些人心情各異,大有不同。
奇諾和斯丹法諾離得很遠,其實他們並非刻意來觀看一場屠殺的,停留的原因有效好笑,是因為被人群擁堵住了,暫時無法移動。柯裏昂在執法席位上,他的目光一直觀察著人群,希望看到些熟悉的麵孔;而神甫阿爾弗雷德則攥著拳頭,臉色蒼白的在樓上的窗台處站著,目光閃爍。
阿爾弗雷德知道,台上即將走向死亡的人是他的親人,雖然那個人對自己一番動搖出於一定的目的,但一旦知道有這樣一層關係,就很難讓感情置之度外,更何況他本身是一位神職人員,不喜歡這種場麵,但不行的是自己像是被什麼力量驅使著,無法抵擋,他知道他要見證一個人的死亡,殘忍的死亡。
西蒙涅的脖子已經被套在腳架上,頭套被摘下來,蒼老的容貌毫無生氣,在最後的時刻,他費力的抬起頭來,用最後的力氣高喊:“答應我!答應我!!我死不瞑目!!不然我死不瞑目!!答應我!”
聲音依舊淒厲,讓人汗毛聳立,而這在在旁人看來毫無常理可言的話一句一句狠狠的擊在神甫心口,他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是對自己的懇求。
痛苦的轉頭,他不忍心去看最後的結局,他聽到人群突然安靜,然後是什麼機關響動的聲音,而後,歡呼聲音突然爆發,伴隨著腳步聲此起彼伏。
這就是過程,何其殘忍。
神甫轉頭,廣場人群已經開始散去,絞架上孤零零的掛著一具老人的屍體,在風中緩緩的搖動。
他看到有人將屍體接下來,然後由醫生檢驗死亡,最後被蓋上布帶走,直到此刻,神甫才想起來西蒙涅已經沒有任何親人,是沒有人會為他收斂屍體的,急忙跑著下樓,但已經晚了,等他衝到廣場上,所有人都已經離去,往來的人群還在回憶方才不久之前的情形,那些繪聲繪色的形容形成了一幅畫,不斷在腦中回映,他就這麼癱在了原地,直到幾乎人走空,才緩緩的站起來。
他拖著腳步離開,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方向,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的,偶然之間看到了奇諾和斯丹法諾,卻看到兩人神色如常,甚至還有笑意,心中突然湧上複雜的感情。
他對斯丹法諾倒是還好,畢竟兩人之前並無交集,但對奇諾就複雜的多,之前的相處經曆和後來血淋淋的事實,他很難界定這種感覺,但越是如此,這種怨恨便越容易滋生。
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他已經不能如之前一樣麵對奇諾了。
這個人已經無法用朋友來形容。
他摸向口袋,那是柯裏昂托人稍給自己的圖紙和配方,柯裏昂並未多說的什麼,但是他知道,這是他製勝的關鍵,用好這份圖紙,他將另斯丹法諾陷入絕對被動,間接成功報複奇諾,但是……真的要如此做麼?
“父……父親……,我真的要……我真的要回到奧佐家族麼……”神甫呢喃著,跪在一座墳墓之前。
這是他的親生父親威爾凱斯的墓碑,修建的及其簡陋,已經看得出奧佐家族的拮據。
墓碑上奧佐的姓氏格外顯眼,而名字卻小了很多,他知道,他的父親一向以自己的家族為榮,而自己卻以姓氏為恥。
阿爾弗雷德從未來祭拜過威爾凱斯,哪怕是威爾凱斯的葬禮,他都未曾遠遠看一眼,他是真的希望與這個家族再無任何瓜葛,但是現在,他卻發現他甚至無助到想要找一個死人商量,他明明知道墳墓裏的人絕不可能給自己任何答案。
“父親……我是……真的恨你啊……”阿爾弗雷德的手摸上墓碑的名字,擦去灰塵,像是在照料那些孩子一樣仔細:“我真的不希望……回到那樣的環境……”
神甫低聲傾訴,手沿著墓碑向下,突然摸到了什麼凸起。
這是什麼?
神甫奇怪的按了下去,經發現墳墓突然塌陷進去一塊,一個錫製的盒子露了出來。
“這……”神甫大驚,顯然沒料到墳墓中還藏有玄機,他好奇的將盒子拿出來,輕輕開啟。
那是一份遺囑。
神甫突然想起來柯裏昂說過,奧佐家族似乎尚未有繼承人,因為沒有人找到威爾凱斯的遺囑,但奧佐夫人卻堅持說威爾凱斯並沒有任何遺囑,是突然死亡,根本沒來得及立下。
這一說法遭到了威爾凱斯私人律師的否認,但問題就在於,律師也不知道這份遺囑去了哪裏,他隻是從威爾凱斯那裏見過,但這一紙遺囑卻並未交到自己手中。
於是事情成了懸案,雙方都各執己見,導致到現在家族依舊沒有什麼像樣的發言人。
是啊,怎麼可能會找到呢?誰又會知道,這份遺囑竟然被藏在了這裏?
神甫顫抖的打開了信,那是威爾凱斯的親筆遺書,說是遺書,更像是道歉,信上明確表示,無論阿爾弗雷德是否接受,他都是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他不繼承,奧佐家族將永不設立繼承人,所有財物沉入大海。
阿爾弗雷德持著書信,眼淚無可控製的流下來,那些被封印的感情被無情挑起,那些怨恨也不在鮮明,一種痛苦的悔恨難以抑製。
他跪倒在墓碑前,痛哭失聲。
“哎???你是誰????”刺耳的女聲突然響起,繼而是腳步聲的靠近。
神甫慌忙直起身子,回頭,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
奧佐夫人趾高氣昂的居高臨下,看著那個匍匐在墳墓前的男人,剛想質問,卻突然失了聲,細細打量很久後,麵色突然變得驚恐異常。
“是你!!!!???”奧佐夫人抬起手臂指著奇諾鼻尖:“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你居然活著!!????怎麼!!一天孝順沒有盡到,你想來妄圖搶奪我的家產麼????”
神甫麻木的看著眼前女人的大喊大叫,還有身後幾個姐妹的冷眼,心一點一點的冷下去。
這就是……想要奪取奧佐家族遺產的人麼?這些……隻知道錢財的小人和女人???
阿爾弗雷德突然笑了起來,笑的十分淒厲,甚至驚飛了烏鴉。
他緩緩站起來,那一紙遺囑緊緊握在手中。
“你們永遠……不會得逞。”
神甫淡淡的扔下一句,轉身離開。
黑色的長袍隨風擺動,瘦高的身影像是漂浮一般,離開了墓地,卻也嚇傻了在場的女人。
不能放任這樣的女人,神甫垂下眼簾,父親,就算我不肯擔任繼承人,我也不能讓這樣的女人獲得權勢!不能讓這樣汙濁的人心繼續汙染這個世界。
聖母瑪利亞聖像前,阿爾弗雷德保持著虔誠的姿勢,雙目緊緊閉合,口中像是在念叨著什麼。不久後,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您叫我來?”柯裏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不一直在等我的答複麼?”神甫沉靜的開口。
“那?你的答案呢?”柯裏昂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已經考慮了足足三周,三周,已經很久了,久到自己已經厭煩了,甚至以為會功虧一簣。
“柯裏昂啊”手指撫上了胸前掛著的十字架,阿爾弗雷德抬頭看向聖像:“我相信上帝會給我幾個月的時間尋找真實的,會原諒我並非故意的迷失,神永遠會照耀我們,永遠,而我也會在這次的事情了結後,再不離開教會一步。”
伸手,小心的摘下了胸前的掛墜,輕輕的放在麵前桌子上的聖經旁邊。
“或許現在,我應該叫做阿爾弗雷德。奧佐了”神甫回頭,淡然的看著柯裏昂:“我將按照你的意願,成為奧佐家族繼承人,但我為的並非複仇,隻是希望這個世界稍微……幹淨一點。”
“上帝一直讓我們不停的虔誠祈禱,就一定會得到救贖,但是我已經祈禱了太久,很多年,十幾年,但世界依舊如此,甚至更加汙垢,或許是我應該換一下方式了。”
是不是壓抑了太久,神甫有些漠然的想著,是不是本身他就是一個冷漠而殘酷的男人,因為他甚至為即將的對決而感到激動。
這才是禁00欲之下的真正麵目麼?那些不曾退卻的深深淺淺的恨意?
隻有將一切了結,才能不再施以假麵吧。
神甫站起來,在午夜鍾聲的轟鳴聲中離開了教堂。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可以真的做到心如止水。
阿爾弗雷德笑了笑:“再見了,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