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因為中國好歌曲中的那一首《當你老了》，讓葉芝的詩又掀起了小小的熱潮。雖然這是一首舉世聞名的情詩，葉芝也是一個聞名的詩人，但我一直以為葉芝是一位天才的，優雅的女詩人，很多年後才知道自己全想歪了。實在對不起之至。
    這首被艾略特稱之為“匠人之作”的詩有很多翻譯版本，但我依然最愛九葉派詩人袁可嘉的翻譯版：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這般雋永熨貼，脈脈深情的詩，是葉芝送給愛爾蘭自治運動的主要領導人毛特•岡的愛情詩。可是偏偏“感動了一個多世紀”，卻偏偏感動不了她，“仿佛奉獻給了帽商櫥窗的模特兒”。葉芝從23歲初見22歲的毛特•崗，到1917年最後一次向毛特•崗求婚失敗，距離當初蘋果花下的初見已經過去28年。
    這一生葉芝為毛特•崗寫下很多詩篇，其中一首《亞當的詛咒》，是葉芝與毛特•崗及其女友在黃昏的一次閑談後而作，這個時候我們已經看到葉芝對於沒有回應的愛情感到了倦怠與悲傷。
    節選出來：
    我有一個心思隻想對你言，
    我想說你很美麗，我也竭力
    以古老而高貴的方式愛你；
    這看起來皆大歡喜，但我們
    內心疲憊卻似那中空一輪。
    “以古老而高貴的方式愛你”，若是一般女生，得到如此獨特如此隆重的愛情禮遇，隻怕會立馬繳械投降。可葉芝與毛特。岡的現實是，這一場愛情，直到最後都隻是他在自言自語，情深一往。毛特•岡對他的評價：“這個男人太女子氣了。”甚至葉芝身後，她拒絕參加他的葬禮。
    可以這麼說，葉芝這一生，在愛情方麵，可以說實在太失敗了。尤其是在對比了他的英國前輩拜倫之後。拜倫一生短暫，而且天生跛足，並對此十分的自卑和敏感。但這絲毫不影響女人們對他的愛。直到今日，還有當年萬千女粉絲包括貴婦人暴雨中在火車站等候，隻為一見歡顏的文壇逸事流傳。甚至有法國學者專門寫了一本《拜倫情史》。
    拜倫的情詩同樣精彩絕倫，其中《WhenWeTwoParted》膾炙人口，《我看過你哭》簡直能讓女人的心柔軟成汪洋，《雅典的女郎》裏更是直白地抒情：
    趁我們還沒分手的時光，
    還我的心來，雅典的女郎！
    不必了，心既已離開我胸口，
    你就留著吧，把別的也拿走！
    我臨行立下了誓言，請聽：
    我愛你嗬，你是我生命!
    可惜在這些華彩的情詩背後，是拜倫私生活浪漫放蕩，戀愛事件層出不窮，不同的詩篇是獻給不同的女人的。而且他一生中最深沉的愛獻給了他的姐姐奧古斯塔。
    那些前赴後繼向偉大詩人獻身的姑娘們，固然被拜倫讚歎過那碧藍的眼睛，金色的鬈發，曼妙的身姿，以及甜蜜的微笑。但拜倫對於愛情的看法，大概還是他的另一首詩比較能夠表達他的思想：
    愛情對男人而言，
    隻是生活的一部份。
    但對女人而言，
    卻是一生的全部。
    貌似最好的情詩後麵，有的卻是最壞的情人。
    要麼是詩人所愛的那個人冷漠，疏離，絕不回應；刺激他，冷落他，貶低他；讓他苦悶，讓他煎熬，讓他求而不得，輾轉反側。這般的境地裏，那樣美麗的情詩才如火山熔漿一般噴薄而出，真是“情路不幸情詩幸”了。
    要麼是詩人本身放浪形骸，遊戲人間；萬花叢中，翩然而過；真摯讚美，轉身即忘。那麼多段愛情，也隻是點燃他文思的火苗，而不是他的繆斯。他讚美你，像讚美花朵，而這個世界的花朵又是如此的多，他的熱烈，可以囊括一片花海。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最好的情詩，最壞的情人。受益最多的，卻是千百年後的萬千路人。想來，還是不免歎息。（文/青挑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