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打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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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瓷器的破碎聲瞬間將壬夕的思緒拉回當下,眠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盯著腳邊破碎的盤子碎片。他趕忙走過去,撫了撫眠眠的頭,讓他不用在意。壬夕找來垃圾桶將碎片小心地收進去。旁邊的眠眠仍然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不要緊,中國有句話叫‘碎碎平安’,以後如果再不小心打碎盤子的話,念句‘碎碎平安’就沒事了。”說完壬夕才想起來雖然眠眠的漢語很流利,但大概不懂諧音吧。
眠眠默默將左手伸到他的麵前,他不明所以地盯著那隻定格在空中的手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時眠眠便緩緩開口說,“我不小心打碎盤子,所以要打手心。”
“哎?”這難道是這個家的特別懲罰方式?就知道和這兩個男人住在一起,對於孩子的教育問題是個考驗。
“做錯事就要打手心,但是隻能打左手心,因為右手還要幹活,會不方便。”
“是誰說做錯事就要打手心的?”
“我在孤兒院的時候隻要做錯事就會打手心,院長下手比較重,有時候會沒辦法幹活,所以後來就隻打左手心,這樣右手還可以幹活。”
“你犯錯的時候,凜或者熏會打你的手心嗎?”
“他們不會。。。。。。我一直都很小心,盡量不犯錯。。。。。。”
眠眠低著頭,劉海遮住眼睛,看不到表情。人常年累月養成的習慣,無論好壞,持續與否,總會潛移默化影響著之後的生活。
“那我怎麼會打你的手心呢?”
壬夕起身,支著膝蓋和眠眠處於同一高度,他伸手揉了揉眠眠的頭發,又拭去他臉上的泡沫。他看到眠眠臉上晃動著的不安,心裏就像被誰抓了一把,瞬間騰起一股無名火。
眠眠沉默不語,轉身繼續洗剩下的碗筷。壬夕從身後環住他,彎腰下巴輕抵他的肩膀。那個瘦小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大概還沒有回過神來。柔軟的發絲蹭在壬夕臉上時,癢癢的,但是很舒服。
“要把袖子卷起來,不然就濕了。”壬夕說著一圈一圈卷起眠眠的袖管。
眠眠沒有說話,隻是點了下頭。壬夕一臉滿足地環抱住他,就像抱著一隻玩偶。雖然總是麵無表情,但總覺得這個孩子比想象中還要可愛很多。
“我也來幫你洗吧。”
“不用了。”
“你洗我來擦,這樣就會快一些。”
“這不是相處的很好嗎?”熏靠在廚房的門邊上看著洗碗的壬夕和眠眠,然後轉頭看向旁邊的凜。
“一群小鬼。”
“哎~~~你也像他們一樣小鬼過吧,現在竟然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你小時候摔倒的時候還坐在地上哭呢,還是我哄你的好不好!”
“不要隨便杜撰。”
凜撓著頭發,轉身朝樓梯走去,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站在樓梯口準備上樓的熏。熏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保持著上樓的動作,仰頭一臉無辜地望著他。
“怎麼了?”
“沒什麼。”他沒有多加解釋,轉身繼續往樓上走,熏緊追了幾步,就在他打開房門時將他叫住。
“那個。。。。。。”熏吞吞吐吐,雙手食指來回蹭,最後小聲說道,“我今天可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間啊。。。。。。”
走廊裏昏暗的光線,映襯著兩人不安分的身影,他望向熏所在的位置,模糊地隻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輪廓,但他還是看了很久,最後歎了口氣,“呼,隨便你。”
那之後的一周,壬夕每天都和眠眠一起去遛德魯,德魯一如既往地聽話。偶爾會過來蹭蹭壬夕的腿,搖搖尾巴發出呼嚕聲。他們還一起在院子裏堆雪人,這是壬夕長這麼大以來第二次堆雪人,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時候和凜一起堆的,大概是五六歲時候的事。雖然其他事情的記憶都已經很模糊了,但唯獨這件事卻記得很清楚。
那年正好下了一場大雪,就好像現在一樣,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們在大院裏堆起的雪人比他還要高,當時他拿著胡蘿卜給雪人當鼻子。可踮起腳也夠不到,後來還是凜把他抱起才安上去的。那時凜個子就很高,他總得仰著頭看他。雖然現在凜看上去還是比他高大不少,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他也長高了,已經不需要像那時一樣使勁仰著脖子,也可以好好地看清凜的臉。
本來還約定來年如果再下大雪的話,還一起堆雪人。結果後來再也沒有下過那樣大的雪,到後來凜越來越忙,他們幾乎見不麵,沒想到再見竟然是異地他鄉的相見。
總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隻差雪人的鼻子了。”
“鼻子的話,用胡蘿卜就行。”
“我回去拿。”
眠眠說完丟下壬夕和德魯跑回屋裏去拿胡蘿卜。德魯不停地繞著雪人轉圈,好像在找什麼。它的毛發白得耀眼,和雪融在一起,有種忽隱忽現的感覺。
不一會兒眠眠便拿著根胡蘿卜從屋裏折返出來,他踮起腳試圖將胡蘿卜安在雪人鼻子的位置,那感覺簡直和壬夕小時候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即使沒有他的幫忙,眠眠自己也能夠安好。他仰頭看著完成後的雪人,眼睛閃爍著,很亮很清澈。難得看到眠眠不同的表情,壬夕臉上也慢慢露出笑容來。
就像陰沉的天氣會讓人心煩一樣,雪總會讓壬夕胸口發慌,尤其像這樣久久不能消去的積雪,會讓他莫名地煩躁。一年一年,很多年都是這樣。其實,他並不討厭雪,隻是這樣的雪天,會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在潛移默化中把還未曾意識到的東西瓦解,等回過神來,一切早已消失的幹幹淨淨,一絲痕跡不剩。而這些不知不覺中丟失的東西好像真的融入時間的溪流中,再也找不回來了。人往往就是這樣,在未意識到珍惜時就已經先失去了。
是不是理解錯了,有些躁動根本不是寒冷所能熄滅的。因為在心裏紮根太深太久,以至於開始恍惚以為是可以如此輕易能夠舍棄的,但最後發現完全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當一個人無法再輕易參與重要的人的人生時,這種大於悲傷的感情要如何解釋。
果然已經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