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燈光從頭頂打下，寓涼低著頭，睫毛在臉上打下淺淺的身影。
    空間似乎被禁止了。隻聽見筆芯與草紙接觸時留下嘶嘶的聲音。
    右耳開始一陣陣的抽搐著。
    窗外便是馬路，汽車的發動音，以及那嘟嘟的喇叭聲，還有，還有那隔壁房間的吵鬧聲。
    它們不停的刺激著耳膜，掙紮著，感覺腦子就要爆開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寓涼也開始記不清，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變了。仿佛什麼事情都不一樣了。
    她開始厭惡，厭惡那些喧鬧聲，那些刺耳聲。那些聲音就像一個魔咒把她鎖在一方角落，討厭到希望自己再也聽不見，聽不見外麵的那些聲音。
    可是寓涼還是能夠聽見聽見隔壁房間不停的辱罵聲，和那些東西破碎的聲音。
    聽見爸爸說，媽你個逼的，你個逼養的東西，你怎麼不去死。
    聽見媽媽說，我是逼養的，那你呢？有錢了就浮了是吧，咱們離婚，反正小涼我是不要，你不要就把他送到她奶奶家去。
    那些聲音就像是在頭腦裏腐爛，發酵了，卻怎麼也消不去。
    咱們離婚，反正小涼我是不要，你不要就把她送到奶奶家去。。。反正小涼我是不要。。。。反正小涼我是不要。。。
    它不斷的刺激著，頭疼得像要裂開。
    寓涼扔下筆，打開房門。叫著，能別吵了嗎？要吵出去吵。
    咯凍，寓涼狠狠的關上門。
    堵住耳朵，卻依舊能聽到，聽到爸爸說，你神經了吧，和你媽一樣。老子養你這麼大，你這這麼對老子的。
    她聽到爸爸對媽媽說，你自己看看你生的小涼，這幅德行，就像你。
    寓涼覺得她就要崩潰了，大腦中的副神經不斷的與其他神經開始抵押。
    那你們幹嘛要生我？
    既然不要我，當初為什麼要生我，為什麼要生我？
    為什麼呢？
    誰知道為什麼呢，或許隻是他們的一時興起，或許他們從未料到後來的局麵，以至於，以至於到了現在，雙方不斷推脫著。
    似乎從前那個孩子到了現在變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惡心。
    很惡心。
    那種感覺不斷在胃裏翻湧著，期望著破土而出。
    打開客廳的水晶燈，寓涼衝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占了水的手不斷的扣著喉嚨，她要吐出來，她一定要吐出來。
    那種念頭就像個種子種進土裏，開始生根發芽，叫囂著。
    隨著手往下滴的液體夾渣的血液隨著潔津水不見了。
    麵前鏡子上的那種臉就像是一種毒。
    寓涼很像她的母親，就像是一個翻版，僅僅是望著鏡子便已經足夠。
    她用手不斷的捶打著。
    鏡子的一部分的破碎，細小的碎片刺進了她的皮膚。
    刺進了她的大動脈，聽著血液流失的聲音，她竟覺得有那麼一絲破碎的美感。
    她覺得她開始像個瘋子了。
    她似乎聽見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那麼細小。
    聽見他說，他說，小涼，你不要嚇爸爸。
    似乎回到了從前，在老家的時候，那些歡聲笑語。
    她是在做夢吧。
    或許她聽錯了，爸爸這個時候應該再說，媽的，這就是你生的孩子。整一賠錢貨。
    還不夠嗎，是上輩子我做的錯事太多了嗎。所以上帝覺得這輩子的我不該得到幸福是嗎？
    難道不是嗎。
    醫院的消毒水味永遠那麼的重，壓的人喘不過氣。
    沒死嗎？
    嗬。
    窗外的陽光射在香樟樹上折射進屋裏，泛起點點的光圈。
    好像很小很小的時候也要這麼一個人陪我坐在香樟樹下。
    他總是笑，笑起來很可愛。
    還記得他說，上帝，請保護我的小涼，讓她快樂，讓她幸福。
    自己那個時候還真是傻啊。每次聽他這麼說，總會癡癡地笑著。然後細聲的說，小胖，上帝是什麼啊，能吃嗎。
    我還記得我說，不能吃的話我就不要上帝了，我要小胖就好了。
    因為小胖會給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記得他叫小胖。
    是的，那個有著圓圓的臉，圓圓的身子的小胖，那個笑起來很甜的小胖。
    很久很久以前就搬走了吧。
    搬到了那個有著光和亮的地方。
    適合著他的地方。
    上帝啊，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你，那麼請麻煩你好好的照顧我的小胖，他人很好，很單純。他應該幸福的。
    畢竟從來沒人如同他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