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竹葉醉芙蓉 長相憶,楊柳為誰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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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涼,雨一直‘滴滴答答’地下著,福全獨立窗前觀看朦朦朧朧的雨景,手習慣性地伸出窗外感受著夜雨的沁涼,記憶中,這是洛舒雅喜歡做的事情,她說夜雨是最能洗滌心靈的甘露。
碰巧來此相聚的兩人都看得一陣搖頭,納蘭容若歎氣道:“難道真要洛妃娘娘複活,才能解開皇上和王爺的心結嗎?”
“總之一個字,難!”君少卿也歎了一口氣,兩人惺惺相惜地幹了一杯,又各自喝了起來。被他們晾在一旁的卓之恒終於忍不住了,雙手並用地搶了他們的酒,不悅道:“你們這樣酒能好喝嗎?你們要喝苦酒,幹脆別叫我出來好了。”
“兄弟,我們是有苦說不出啊!”
“你不明白的。”
兩人說著又搶回了酒,臉上滿是沮喪和揮之不散的煩惱。卓之恒感覺自己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也懶得管他們了,大家自己喝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
對麵的角落裏走出了一位容顏絕美的女子,三人抬眼望去,隻見她也像福全一樣,緩緩伸出一隻手到雨中。福全稍愣一會,深沉的視線再度沒入雨中。君少卿不禁歎道:“好一幅美人聽雨圖,京師什麼時候有這樣一位大美人?”
“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走兩條街問問,那裏無人不知。”
“走兩條街?”君少卿從納蘭容若異樣的神色裏已猜出了答案:“八大胡同?”
“近年來八大胡同繁榮了不少,功勞都得歸結於一家叫蝶舞雲裳的樂坊,盛傳那裏的姑娘個個才藝雙絕,豔絕京師,其中最為出色的就是她們的老板,千若羽。”卓之恒仰頭指了指素衣女子的方向,‘千若羽’三個字早已名動京市,盡管他從不踏足煙花之地,也是如雷貫耳。
“豔絕京師,她確實擔得起這名兒。”君少卿甚為欣賞地往千若羽的方向敬了一杯酒,納蘭容若納悶道:“你什麼時候也喜歡做牡丹花下鬼了?”
“錯了,我隻是樂於欣賞美的事物。”
門口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冒著大雨進來,走到千若羽身邊,道:“小姐,雨太大了,轎夫都在前麵的小攤裏躲著呢。”
“也罷,反正時間還早,夜間賞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千若羽回到座位上,繼而取出已經包好的琵琶,一段跌宕纏綿的前奏後,一把深情傷感的聲音穿過夜雨,劃破天際。
是誰在心頭流連,一轉身緣就在眼前相逢的季節,落英繽紛幾回,模糊的記憶浮現是誰在夢中留戀,一回眸你就在麵前難解的紅線,纏繞幾段姻緣,蝶與花不變諾言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間,多少時間從未走遠前世的相約,又遇見了今天,水月鏡花朦朧,笑顏卻依舊小樓一夢,恍如昨日長風,再續前緣剪不斷在心中故事裏縱有離別,命運的燈火不熄滅那年的詩篇,積成厚厚一疊,等有天你會發現歲月翻過一頁頁,玲瓏心就當作書簽
再見的瞬間,也許路途遙遠,有些手注定相牽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間,多少時間從未走遠前世的相約,又遇見了今天,水月鏡花朦朧,笑顏卻依舊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間,多少時間從未走遠前世的相約,又遇見了今天,水月鏡花朦朧,笑顏卻依舊小樓一夢,恍如昨日長風,再續前緣剪不斷在心中
一曲唱罷,在場的所有人仍然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福全更是憂傷滿麵,思緒不知不覺中飛回到了昔日的揚州,回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那是他和她認識的地方,也是他愛上她的地方,過去的快樂、傷心與無奈,仿佛都在眼前,讓福全黯然神傷。
猶記初見時,那個煙火從中起舞,耀眼奪目的蒙麵少女;
追憶樂坊中,那個珠簾下與他琴瑟和鳴,膽大妄為的冒牌舞女;
難忘山洞裏,那個與他暢談天下,無一不精的絕世才女;
……
太多太多的過去,太美太美的念想,這就是他傾盡一切去愛的女人,一個另類的大家閨秀。她曾經是如此的七彩絢麗,現在卻隻能冷冰冰地躺在那個幽暗的地方;她曾經是如此的追求自由,卻甘願把自己拘禁在那堵高牆內;她曾經是如此的快樂無憂,最後卻隻能淚流滿麵。
君少卿不知何時問老板取來了筆墨,琵琶聲斷的一刻,一幅猶抱琵琶半遮臉的美人圖赫然躺在桌上,飛揚的筆觸把千若羽絕美的神態描繪得淋漓盡致,此乃京師第一才子也!
“好!好曲!好琴!”通曉音律的君少卿首先打破寧靜,連甚少接觸音律的卓之恒也拍手稱讚:“傳聞千老板詞曲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了,興之所至,希望沒有打擾到幾位的雅興。”千若羽頷首謝過,君少卿拱手一禮,道:“千老板謙虛了,夜間賞雨,美人天籟,這是難得的美事,豈會是打擾?”
“天籟不敢當,就怕配不上公子的神來之筆。”千若羽讚賞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畫像,君少卿朗笑兩聲,道:“千老板當之無愧,如若不棄,這幅畫就當是見麵禮,不知千老板可願相交?”
“京師第一才子紆尊相交,若羽自然是求之不得。”千若羽巧笑倩倩,君少卿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詢問,一旁的福全就先發話了:“你如何猜得少卿的身份?”
“京師的俊才我多半知道,能有這般造詣的,應該就隻有傳聞中的君公子了。”
“千老板聰慧過人,希望這樣的才情能用在正確的地方。”福全言語間透露著些許厭惡,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等千若羽回答便大步流星地離去了,隻感覺心裏莫名地煩躁不已。
君少卿看了看千若羽的臉色,對方好像沒多大在意,反倒是她身旁的丫鬟似乎心有不甘。君少卿繼而抱拳道歉:“艾公子並無惡意,千老板別往心裏去。”
“這個自然。”千若羽往窗外看了看,外麵夜幕漸深,雨也停了,施禮道:“時候不早了,告辭。”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