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的時候在地下停車場遇到了蘇紋。她似乎沒有看到我，自顧自地低頭走著，還時不時回頭望向身後，不知在看些什麼。正想開口叫她，她已早一步發現了我。
    “啊！”她嚇了一跳，拍著胸口瞪我，“蔡九，你嚇到我了。”
    “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了。”在她身前站定，看著她餘驚未定的臉，我漸漸斂了笑，“真的嚇到了？”
    蘇紋睨了我一眼，“你什麼表情啊，好像我有多經不起嚇一樣。”
    見她如此，我複又微笑起來，“剛才在看什麼？”
    一經提起，她便又蹙了眉頭，“隻是有點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麼事？”
    看了看我，蘇紋猶豫了一陣子，“蔡九啊，你這會兒有時間麼？”老老實實點頭，隻是去跟青雲聊天敘舊，不算很忙。“那，”蘇紋一臉期待地瞅著我，“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四奶奶開了口，蔡九又豈會不幫？”
    “貧嘴。”見我答應，她也鬆了一口氣。“不過你肯幫忙真是太好了，我正發愁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呢。”許是心裏有些著急，她也不等我搭話，隻拽著我的手臂往她的車走去。“Mi已經在樓上等著了，我又不能帶著它。”蘇紋一邊說，一邊拉開後座門，“所以，隻好麻煩你幫我送它過去了。”
    他？疑惑地低頭看向後座，便見到一隻又瘦又小的黑貓正蜷縮在一件白色外套中。怔了怔，蘇紋什麼時候開始養貓了？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對。這隻黑貓應該剛出生沒幾個月，看起來不僅瘦小甚至還有些虛弱。它臥著的地方，白色外套上已經沾了不少汙漬，隱隱的還有些暗紅色的血漬。“它受傷了？”
    “嗯，剛才和許舒去看畫展，之後就在停車場裏發現了它。大概是被遺棄了，身上的傷也不知道是被流浪貓狗咬傷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滿是憐惜地看著小黑貓，蘇紋又說：“我和許舒都很想收留它，不過她住的地方不能養寵物，所以決定由我來養。”說到這裏，她看向我，“Mi這次call得很急，我又很擔心它的傷，你可不可以先幫我送它去動物診所，我晚點再去接它？”
    原來如此。“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它。”
    “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舉手之勞。話說回來，你不是和許舒一起嗎，怎麼不見她人？”
    “她比我還忙，一看完畫展就又飛了。”俯身進去，她準備將黑貓抱出來，“我也是跟她分手之後才接到Mi的電話。哎呀！”
    “怎麼了？”聽她驚呼，心一緊，忙低頭看去。
    隻見她捂著左手慢慢直起身，然後苦著一張臉看我，“我大概弄疼它了。”
    拉過她的手，看著虎口處的三道紅印漸漸滲出血絲，不由皺了眉頭，“你流血了。”
    “沒事，就被抓了一下。”蘇紋想抽回手，掙了掙，發現我沒有鬆開的意思，隻得又說：“真的不要緊。”
    從兜裏掏出兮荏早上硬塞給我的藥水膠布，我一邊將它貼在蘇紋的傷口上，一邊皺眉道：“公司裏有藥箱，你上去之後記得再處理一下，消消毒。”
    聞言，蘇紋突然笑了起來，“我說你啊，這麼緊張做什麼？弄得我好像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傷一樣。”
    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看了看食指上的膠布，我忽也笑了起來。終於能理解梨媽以及兮荏當時的心情了。“好了，你不是還有事，先去忙吧。”低頭看向萎靡的黑貓，不料竟正好對上它敵意的視線。扯了扯嘴角，“這隻小破貓就暫時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什麼小破貓，人家叫布頭，小布頭。”睨了我一眼，蘇紋複又探身過去，“布頭，你乖乖的，不要發脾氣，等媽咪辦完事就來接你。”
    媽咪……
    搖搖頭，“去忙你的吧，小破布有我看著呢。”
    瞅了瞅我，蘇紋沒再糾正我故意叫錯的名字，又看了它兩眼，才轉身離開停車場。待隻剩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我撓了撓頭，將它連外套一起抱出來。看著懷裏的黑貓，我出聲警告道：“你最好老實一點，要是下次還敢抓傷，好吧，抓傷你媽咪，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也不知是聽懂了我的話（威脅），還是身子實在太虛弱，小破布隻抬眼瞅了瞅我，便老老實實地窩在我懷裏了。看著它瘦瘦小小的身子，再看看外套上點點暗紅，我的心也慢慢軟了下來。手上的力道逐漸放鬆，我盡量輕柔地抱著它回到了自己車上。
    帶小破布看醫生打針洗澡買貓糧玩具，等這一係列事情辦完，已是一個半小時之後。期間怕青雲久等，已和他通過電話告知原委。當然，我並沒有跟他說這隻貓是蘇紋的，隻說是朋友暫時托我照顧。
    去到約好的茶坊，當我一手抱著小破布一手擰著一大袋東西出現的時候，便見青雲直愣愣地看著我，“你這是……”
    在他對麵坐下，我摸了摸臥在腿上的小破布，“都是給它買的，選的時候不覺得有多少，擰出來竟也這麼大一袋了。”
    清潔之後的小破布通體黝黑，雖然毛發因為營養不良而失去了光澤，但應有的柔軟還是不缺的。看著治療之後稍稍有了點精神的小破布，我輕輕撫了撫它的腦袋。或許知道我不會傷害它，不再敵視我的小破布微眯著眼睛一副任我撓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它是不是很可愛？”
    “是很可愛，不過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喜歡小動物。”
    一邊順著小破布的毛，我一邊說道：“因為兮荏不喜歡，所以一直沒養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小貓可以這樣惹人愛。”
    聞言，青雲笑著搖了搖頭。
    默了默，我自然沒忘記今天見他的主要目的。“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聽我說得認真，青雲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怎麼？”
    “還記得這個吧？”從懷中取出鋼筆遞給青雲，看著他瞬間變得驚訝的表情，我緩緩說道：“你以前不是常問我為什麼這十幾年來一直貼身帶著它嗎？”
    “你一直說這是別人寄放在你這裏的，不過我隻當那是你不願多講的托辭。”
    搖頭，“這確實是別人寄放在我這裏的。至少幾個月以前一直都是。”
    “十幾年了，難得你還能保存地這麼新。”抬眼看了看我，“果然是有特殊意義吧。”
    見他打開筆蓋，我忽就緊張起來。
    “SW？這是什麼意思？”端詳筆尖，青雲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著。
    抱著小破布，我沒有開口。”SW”，”蘇紋”，太明顯了。
    默了半晌，青雲搖了搖頭，“我想不到。如果這個S代表索也就是你，那這個W又是個什麼字？代表了誰？你也好兮荏也好，就連仔仔的名字裏麵也都沒有W。”
    索……
    思維暫時停擺，對上青雲等待的視線，我木著腦袋回了一句，“紋。”
    沒有注意到青雲聽到這個字後驟變的麵色，我的腦中隻有他剛才說過的話。如果S是索，W是紋。那麼SW則是……
    “索紋？”
    從青雲口中溢出來的兩個字如魔咒般讓我的內心瞬間躁動起來。我竟有些坐不住了。青雲顯然看出了我的不妥，便聽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將我的思緒強拉回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青雲麵前也覺得不自在。抬眼看了看他，才發現他的麵色也不太好。
    暫歇的對話猶如中途斷掉的鏈帶，沉默和詭異趁機從裂縫中擠了出來，一點一點，塞滿了我和他之間。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一直沉默的青雲終於有了反應，便見他故作輕鬆地笑道：“我知道了。你終於肯接受我的意見再生個女兒了？連名字都想好了。索紋，不錯，很好聽。”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他明明在笑，但眼睛裏卻完全沒有笑意？
    “不是索紋。”對上青雲的視線，我頓了頓，才說：“是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