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粉佳人  第三章 跌落在暗巷的”謫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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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波利娛樂圈有一條不能逾越的規矩:公司及電視城附近街道,媒體非邀請”不得入內”。雖然是”不得入內”,但其實並沒有限製媒體出入。隻是在這個區域內拍到一切資源,不論視頻還是圖片,沒有公司許可一律不能刊登或流出。
    這條不成文的規定,讓不少飽受狗仔纏身之苦的藝人鬆了一口氣。於是這樣的”安全區”理所當然成了藝人們閑暇時消遣休憩的樂園。在巾藝公司附近就有這樣一條處於安全範圍內的酒吧街,不少藝人與工作人員都喜歡約上朋友到這裏聚聚,小酌一番。
    我不喜歡泡吧,也對那些色彩靚麗的調酒不感興趣。不過在同事的邀請下,偶爾還是會去那邊坐坐,也時不時會遇見幾個熟人。而這次,我碰到了青雲。
    暫別同事,與青雲選了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來。“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吧?”
    回想了一下,自仔仔的滿月酒之後,就沒見過麵了。笑了笑,我道:“半年多了。”
    “轉眼都半年了。”他似在感歎一般,“仔仔還好麼?前段時間在電話裏說是有點發燒,現在沒事了吧?”
    “小孩子有點發燒很正常,早就沒大礙了。”每次談到兒子,我都會很自然地微笑,心裏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喜悅與滿足。
    “你真是……”見他搖頭,我完全能猜到他接來下想說的話,因為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笑歎我有子萬事足了。不過血緣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仔仔沒出生時我的感覺還不是那麼強烈,可自他的哭聲第一次傳入我耳中開始,心頭那絲異樣的感覺就無法停止。那哭聲像是會讓我產生共鳴般,一直震蕩在我的胸腔裏。
    索逸正,當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時,梨媽和我都不由得濕了眼眶。
    “辛苦你了,兮荏。”我和兮荏都知道,梨媽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因為阿蓮的離開以及她”第三者”的身份。之所以勉強接受我們的婚姻,完全是看在她未來孫子的麵子上。即使兮荏已經和我結了婚,梨媽也一直稱呼她為簡小姐,像是在刻意劃清界限般。
    直至仔仔出世這天,梨媽終於叫了她的名字。我看到兮荏的眼眶在那一瞬間紅了。
    待回過神,梨媽已迫不及待地從我手中接過兒子。看著她逗弄仔仔時眼角的笑紋,再看看那張還有些皺巴巴的小臉,我忽就覺得很幸福。我想,我一定要對他們好一點,再好一點。
    於是繼梨媽之後,我又有了一個會讓我掛心的人。
    至於兮荏,我始終沒弄清楚她之於我是一個什麼樣的意義。因為她的身份實在太多,朋友,經理人,妻子。我往往很難在第一時間找到對她身份的準確定位。而在她眾多的身份之中,獨獨缺少了”愛人”。
    我有時候會想,上帝是不是在我轉生的時候忘記把”愛情”這種東西放進我身體裏了,以至於有過兩次婚姻如今已做了爸爸的我卻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又或者,其實我真正愛的是男人?當然,這種想法隻出現過一次就被我否定了。
    不過有沒有愛情都已經不重要了,在我心裏家人才是我應該去關心的,比如梨媽和仔仔,也比如兮荏。
    與青雲的談話總是非常愉快,我們的想法經常不謀而合,甚至喜好也都差不多。青雲曾笑說我們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我們偶爾會談起彼此的家庭狀況,在我簡短而又毫無新意的闡述了我與兮荏的現狀之後,他總會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簡兮荏是個很出色的經理人,作為一個女人,她算是比較有手段的。”青雲曾這樣評價過兮荏,他說我能有她這樣一個經理人,應該算是幸運的。
    除此之外就沒再多說什麼。他本就不是八卦的人,也甚少談論誰。但即使是他,也偶爾會提到一些人。比如蘇紋。
    我已經記不得我們是從什麼話題開始轉移到她身上的了,好像是在談論青雲新接到的這部電影。“我見到蘇紋了。”然後我便聽到他這樣說。
    好半晌沒能將這兩個字與某個影像對上號,畢竟這個名字已經消失了足足一年半,猛然間出現的時候總會讓人回不過神來。
    “她是應了陳導的邀請回來的。雖然回國的消息還處於保密中,不過也不知道是哪裏走漏了風聲,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將我的反應看在眼裏,青雲接著說:“聽說她已經單方麵跟巾藝解了約,違約金幾乎花掉了之前所有的積蓄。陳導不知在哪裏找到了她,勸她回國以及接下這部電影似乎也費了不少力氣,好不容易才答應回來客串一下。”
    “前些天在片場見到她時差點認不出來,不僅人消瘦了不少,連氣質也變得不一樣了。她的招牌笑容已經不見了,我偶爾還會覺得她在刻意排斥身邊的人。當然,說”排斥”其實也不盡然,她對身邊的人依然很友善,但卻不與任何人親近。尤其當她一個人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冷漠讓人難以接近。不過她的演技卻越來越精湛了,雖然隻客串了幾場,但那種強大而隱晦的氣場卻讓人無法忽視。可惜這次我和她沒有對手戲,如果還有機會真想好好跟她合作一次。”
    在青雲不疾不徐的敘述中,我隻抓住了幾個關鍵詞。排斥,冷漠,隱晦。
    我強忍住想詢問他口中的蘇紋與我腦海中的蘇紋是不是同一個人的欲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邊聽一邊皺眉。回想與她的那次短暫交談,想起她輕柔的嗓音,和煦的微笑,想起她輕拍我肩頭後留下的餘溫。她給我的感覺明明那麼溫暖,可冷漠?腦中滿是她如陽光般的笑容,我想象不出她冷漠的樣子。
    “她變了很多。”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青雲感歎道:“看來那件事對她傷害挺大。”
    於是又想起那年鋪天蓋地的報道,想到新聞裏她蒼白的麵容以及那兩行清淚,我的心猛地一縮,陣陣酸澀。“她是個堅強的人,會好起來的。”也不知是在安慰誰,看著略顯昏暗的酒吧,我晃了晃神。
    時間已過淩晨,和我一起來的同事早已告辭離開,青雲也在不久前回家陪老婆了,而我卻選擇了繼續呆在這裏。不是貪戀酒的滋味,也不是迷戀這裏晦暗的燈光,之所以留下,是因為那個在我們起身要走時推門而入的女人。
    第一個看到她的是青雲。因為他第二天還有工作,所以我們已經買好單準備離開了。起身的時候,我突然聽到青雲驚訝的聲音,“門口那個,是蘇紋吧?”
    抬頭看去,便見到一個渾身都裹在披風裏的消瘦身影。壓低的帽簷讓人隻能看到她的半張臉,卷黑的長發自然地垂在兩側,將她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容顏又遮去了幾分。她隻在門口稍作停頓,選定一個角落之後,便低頭朝那個方向走去。
    若不是無意中撞上那雙熟悉的眼睛,我根本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我曾見過的那個猶如謫仙般的蘇紋。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裏,她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
    也不知是基於什麼心情,我胡亂找了個理由留下來。青雲看了看我,卻也沒多說什麼就離開了。重新點了一杯酒,卻並不碰它。
    目光忍不住轉向斜對麵的卡座,正好看到那個”疑似蘇紋的女人”仰頭將杯中黃褐色的液體灌進胃裏。剛剛空掉的杯子在下一瞬間又被重新斟滿,她歪著頭,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不認同她這種”灌”酒的行為,我的眉已經擰成了一團。
    幾杯下肚之後,她的身子緩緩側傾靠向一旁的沙發扶手。微垂著頭,帽子不知在何時被丟開了,一頭如瀑的卷發就這樣散亂在空氣中。伸出的右手一直撐在頭側,卻一點也不安分,不時地揉弄幾下長發,毫無章法。而左手也並不閑著,斟一杯酒,然後將之送到唇邊。
    我的馬提尼剛剛見底的時候,她正在將瓶裏最後一滴酒倒入杯中,飲盡之後,抬手又叫了一瓶。
    開始坐不住了,基於她曾對我的鼓勵和安慰,我覺得自己應該去提醒她一下,這樣的喝法不僅很容易醉,也特別傷身。
    還在猶豫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兮荏打來的,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一點多了。去洗手間聽電話,告訴她馬上就回後才回到吧台。買單的時候,發現蘇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沒有多想,我也轉身朝門口走去。
    剛出大門,很幸運地看見一輛計程車正在對麵下客,緊了緊外衣,我朝司機招了手。司機雖然看到了我,但他車上的乘客卻在拉扯磨蹭著沒有下車。不耐煩地催促了幾句,他朝我點頭示意再等一等。
    百無聊賴,於是開始東瞅瞅西看看。
    “嘔……咳咳,咳……”一陣細微的咳嗽聲隱隱傳來,愣了愣,四下張望,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人。”哐當”,啤酒罐的碰撞聲讓我終於在酒吧後巷的垃圾箱前發現了一個黑影,慢慢移動腳步,我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嘔,咳咳……”再次傳來的幹嘔聲告訴我,這黑影是個女人,還是喝醉了酒的那種。
    後巷的垃圾箱距巷口不過幾步遠,借著霓虹閃爍的燈光,當我終於看清女人的容貌時,不由又是一愣。被黑色披風緊裹的纖細身影,濃密而散亂的卷發,原本應在的帽子此時已經不見蹤影。彎著腰,她一手撐在垃圾箱上,一手支著膝,大口大口喘氣的間隙,也會發出一兩聲輕咳。是的,這個女人正是蘇紋。
    她沒有看我,隻待呼吸稍微平穩一點就轉身朝巷口走來。搖搖晃晃地剛走幾步,腳下一個虛軟,眼看著就要向一旁倒去。
    猛地回過神來,我正想上前扶住她,卻始終沒來得及。
    跌坐在地上,她似乎沒有重新站起來的欲望,反而向後挪動,最後靠在了垃圾箱上。
    在她身前蹲下,看著她麵上淩亂的碎發,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它們撥開。見她緊閉雙眼,於是出聲喚她,“蘇小姐?聽得見我說話嗎?蘇小姐?”
    然而我的聲音卻隻是讓她稍微晃了晃腦袋,連一絲要睜開眼的跡象都沒有。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你不能在這裏睡。聽到我的話沒有?醒醒,打個電話叫朋友來接你吧。你聽到了嗎?蘇小姐?回家再睡!”心頭突然竄起的一把無明火讓我沒來由的有些煩躁,於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她終於睜開了眼。看著我,卻又像是沒有看我,她的雙眼有些迷蒙,又似是茫然。“回家?”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見她終於清醒了,心頭一舒,正要開口,她卻忽然笑了起來。“嗬……”她笑著動了動身子,卻靠得垃圾箱更緊了。將頭倚在上麵,她伸出一手輕撫箱壁,“這裏就是我的家。”
    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我扶住她的手臂準備直接用行動將她從這髒亂的地方拽出來。
    “難道不是麼?”沒有反抗,她如布娃娃一般由我擺弄,“垃圾,就應該睡在垃圾箱裏。”
    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我的心髒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手上的力道一鬆,她便再次縮回了垃圾箱前。
    剛剛消失的無名火又猛地竄了回來,咬緊牙,我不在乎是不是會弄痛她,隻握緊她的雙臂用力搖。“蘇紋!你給我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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