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離一直沉默著，隻是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秦牧沒在意。隻是路途中，秦牧睡著，靠在林離的肩上。看著那人熟睡的模樣，林離想，這算是怎麼回事呢？那天的事情能不能算一次意外？一次性別模糊的外遇？想來有些可笑。我們終究還是要回到那個城市，終究還是在人群中擦肩而過。他還是秦牧，沒有一絲的損傷，跟莫紫蘇結婚生子，他不是同性戀，也許不過玩玩新鮮。
    兩天後兩個人回到久別的城市。秦牧買煙的時候，林離給沈寒發了一個短信。
    “去哪兒？”秦牧點上一根煙，又遞給林離一根。林離接過來，正準備點上，秦牧拿走他嘴裏的煙，把自己剛剛點著的塞到林離嘴中，林離愣住。這家夥現在的動作很過分！
    “我在這兒等沈寒。”
    秦牧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林離一眼，繼而笑了：“對啊，我忘了，他現在是你的情人。”後麵一句說的倒是惡狠狠。
    不管怎麼樣，林離知道自己不會再傻上一次，即使剛剛跟那個人發生了不可告人的關係，即使自己十分貪戀那人的溫度，不過，一切都隻能留在墨脫了，生活還得繼續。看著趕過來的沈寒風塵仆仆的模樣，林離用力抱住了他。
    “終於回來了！阿狸，我終於見著你了。”
    轉身坐上沈寒的奧迪的時候，林離正好撞見秦牧站在街道邊攔車。
    “要不一起吧？”顯然沈寒也看見了秦牧，他把車開到他邊上，從窗戶探出頭來問。秦牧轉過頭，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笑了一下，拉開後車門。林離坐在副駕駛上，同樣沒說什麼。沈寒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不正常的氣氛，哪有通行兩個星期的人一回來卻連招呼都不打的道理？好像倆人不是從同一個地方回來的？他們之間到底在西藏發生了什麼？沈寒一邊想著一邊沉默開著車。林離一路上沒怎麼說話。
    “墨脫怎麼樣？”等紅燈的時候沈寒隨口問道。
    “很美。”
    “阿狸你曬黑了，而且瘦了。”
    林離看著沈寒關心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幸好綠燈亮了，車子重新啟動起來，車廂內又是一陣沉默。林離從反光鏡裏看見坐在後麵的秦牧正低頭擺弄著相機，沒有任何反應，似乎當他跟沈寒不存在。後來沈寒並沒有繼續追問，林離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車子裏。
    “醒了？”耳邊是沈寒的聲音。
    “唔，我睡多久？”林離打了個哈切。
    “大概一個小時。”
    林離不經意回頭發現後頭座位空著。沈寒似乎發現了他的疑惑：“秦牧半路下車了，好像是紫蘇打來電話。”
    “哦••••••”
    “去公司還是回去？”
    “回家吧，我想睡上一覺。”
    一進家門，林離走進衛生間草草洗了個澡，拉過被子倒頭就睡。其實一開始睡得並不安穩，腦海中總是會回放著墨脫旅館的那個早上發生的一切，他真的被秦牧上了，這是真真切切的事情！那些疼痛如此清晰，自己最後抑製不住的呻吟如此清晰，秦牧趴在他身上衝刺的凶狠也是那樣清晰！此刻林離覺得自己無比懦弱，從心底看不起這樣輕賤的自己！這算怎麼回事呢？難不成是自己與那人的一次肉體交易？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再奢望什麼？
    最後昏昏沉沉終於睡著，半睡半醒當中聽到有人拉開房門，走進來在床前坐了一會兒，用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頰，似乎還歎了一口氣，那人坐了一會兒然後才離開。
    林離知道那人肯定是沈寒。
    醒來時，天色已晚。沈寒估計又外出了。林離覺得很餓，坐起來到在廚房裏找到麵包，又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然後來到書房扭開桌前的台燈。
    那本日記本一路上帶著，卻從沒有機會拿出來。身體極度疲憊，連胳膊都不想抬一下，再說，林離不想讓秦牧看到這本日記本。
    但有些事情必須記下來，這是林離的習慣。如果連訴說的權利都要被剝奪的話，林離覺得自己可能會被憋死。
    一直到深夜，林離又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而日記才寫了一半。墨脫的路太難走，生死相伴，那些走過的原始森林，蟄伏著的螞蝗，隨時可能發生的塌方，所有的一切曆曆在目，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安回來的，每一天都覺得自己會死掉，但每天走在路上，看著跟前的身影，林離知道自己是跟這個男人在一起，那個把自己當兄弟當朋友的男人。
    即使自己早已對他心生“邪念”。雖然一直不曾明確，掖著藏著，擔心露餡之後，被人嗤之以鼻。直到去了倫敦三年，像被種上了一種叫做“思念”的情蠱，那些瘋狂不可抑製的思念讓他漸漸明確，自己是沒法醫治了，遇上那個人自己就是病入膏肓！
    林離停下筆，對著自己的文字雜七雜八的想著，突然幽幽歎了一口氣。
    現在那些單純的思念再也不可能了，他跟那人發生了那種關係。
    林離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有沒有變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否該值得慶幸？
    早上猛然醒來，以為是在墨脫的小旅館中，掙紮著起床，以為那人在收拾行李，準備出發。睜開眼睛發現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明了，原來已經回來了，墨脫早已成為某種記憶了。然後記起來，老板放他三天假。他可以休息一下。
    拿過床頭的手機一看，意外地看到秦牧的短信：墨脫那天的話是真話，我給我們三天時間。如果三天後我發現自己的這個決定還在，你還沒有放棄我，那麼我們去挪威找張文森。如果這一切都不存在，那麼三天後我跟紫蘇訂婚。
    這是一個玩笑麼？！秦牧知道他在說什麼嗎？墨脫那天他說了什麼話？那句他是變態？！
    秦牧我不知道你曾有過什麼承諾，我他媽該相信你這一時的腦抽嗎？
    林離盡量忽視那條短信，把自己關在地下室裏畫畫。但時不時那條短信的內容總會竄上來，於是林離幹脆關機了。
    三天後林離剛回到辦公室就受到小偉他們的熱烈歡迎“林編我們大夥想死你了！”小偉樂嗬嗬地遞過來一杯熱咖啡。
    “謝謝大家，今晚‘錢櫃’我請客。”
    “哦••••••太好了！”辦公室幾個人聽了尖叫起來。林離捧著咖啡笑了笑坐回辦公室，拿出自己日程表。
    老板雖然沒好意思催自己，但林離知道這期的墨脫主題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自己這方麵已經準備差不多，除了照片••••••對了，不知道秦牧那家夥照片有沒有發過來。
    剛拿起手機，林離突然想到今天就是第三天！而自己並沒有給他任何答複，他••••••
    正想著，小偉屁顛顛晃過來，有些神神秘秘地說：“林編你知道秦牧要訂婚嗎？他剛給老板打了電話說後天就訂婚，還邀請了全辦公室的人！沒想到那麼個人也想著成家立業•••••••”之後的話林離沒聽多少，隻是心中有一塊地方像被針狠狠地被紮了一下：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一整天林離都有一些心不在焉，不由自主地想著秦牧三天前發來的短信。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準備走的時候被一群人圍住，這才想起早上答應他們去K歌的，沒辦法，林離他向來不失約與人，而且目前他也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一辦公室就六個人，包了個包廂，叫上吃的後，幾個人就開始吼起來，林離坐在有些昏暗的沙發上，看著一群人瞎瘋。到後半場的時候，不知是誰起哄，硬要讓林離唱上一首，不然就罰酒。林離爽快地喝了一杯酒，眾人興趣索然。林離知道那幫人鐵定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於是自己拿起話筒唱了起來。陳奕迅的《K歌之王》。
    包廂哄鬧的人群頓時靜下來，隻有林離的聲音。
    “••••••”
    “哇！林編原來你是深藏不露，唱這麼好！”
    然後看到幾個單身女生一臉崇拜的眼神看著林離，林離笑笑，將倒滿的酒一飲而盡。怎麼會差呢？這是至愛的歌，撕心裂肺的痛都在裏頭呢。
    眾人唱到晚上10點多才散場，有幾個丫頭還喝醉了。小偉他們是開車過來的，大夥都說先送林編回家，但林離跟小偉他們不同路，最後林離做主：小偉送走順路的兩個人，還有兩個女生跟林離同路的，林離送。
    林離坐在出租車上，兩個女生這個時候到安靜下來，也唱累了。半路的時候，一個女生突然胃絞痛。林離連忙讓司機停車，自己下車去買藥。
    另一個女生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看到林離回來，自己又得照顧人，隻能打電話求助小偉他們。
    小偉一聽，覺得估計出事了，林編不是那種喜歡瞎逛的人啊，買個藥不要那麼久啊，而且她們說，藥店就在附近。肯定出事了！
    林離從藥店出來的時候沒注意那輛摩托車，剛準備過馬路就隻聽見耳邊呼的一聲，強烈的燈光刺下來，自己便連人帶藥摔倒在地••••••
    小偉趕到的時候看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林離嚇呆了，急忙撥了120，然後找出林離的手機翻著，打算通知他的親人。他首先撥通的是沈寒的號，可是嘟嘟嘟幾聲沒人接聽，他有些急了，這時看到常聯係人一列有一個號碼，想著這人一定是林編的親人沒錯。
    好幾聲後沒人接聽，就在小偉打算掛電話時，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驚訝有些惱怒的聲音，似乎在等林離的電話等了很久。
    “喂，你現在才給我打電話？你不知道我說的是三天嗎？你想好了沒有？你••••••”
    連珠炮似地，小偉當場愣住插不上話，但怎麼覺得這人生氣起來的聲音很熟悉？
    秦牧聽到林離那頭沒有聲音，以為他生氣了，口氣軟下來。“你找我什麼事？”
    “林編他—他被人撞了，你來醫院吧。”小偉趕緊有口氣說完，怕那人又來一大句。
    “你他媽說什麼？你在哪兒？林離他怎麼了？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就過去！”又是一陣連珠炮，不過這次似乎夾雜了擔憂和著急，但這人怎麼罵人？
    掛完電話小偉突然想起來，那句他媽的，不是“定時炸彈”還會是誰？不過這個時候小偉沒時間去多想林編與那“定時炸彈”的關係，立即往醫院趕去。
    小偉坐在醫院走廊的木椅上，兩個女生也跟過來了，大家都很擔心。突然聽到走廊外麵一陣吵鬧，似乎有人鬧事的樣子，沒多久就看到秦牧急衝衝地衝過來。
    “林離呢？他人呢？”
    小偉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急忙說：“在裏頭檢查。”
    “進去多久了？”
    小偉看看表才十分鍾，這人難不成是飛過來的？這麼快就來了。
    秦牧像溺水的人，渾身緊繃著，緊緊盯著急救門，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小偉雖然不知道林編與這人什麼關係，但能肯定，林編一定是秦牧很重要的人，因為那樣焦急的眼神隻有失去珍貴東西的人才有。
    “病人家屬來了沒？”
    醫生不一會兒就來了，秦牧立即衝上去。
    “我是他朋友，他怎麼樣？”
    “放心吧，沒事，隻是手臂骨折，另外流了不少血導致休克，我們建議留院觀察一個星期。”
    “好，沒問題。”秦牧的心在這個時刻才落了地，語氣也鎮靜下來。
    然後他立即跑過去看到了林離。
    林離躺在病床上，還在昏迷中，額角有一塊淤青，手上的傷已經清理過。
    “操！”眾人見已經平靜下來的“定時炸彈”突然爆了一句粗口不禁麵麵相覷。
    秦牧看著林離抱著白紗布的手臂一陣皺眉：怎麼老是這地方受傷？
    林離的傷還是舊傷。
    秦牧給莫紫蘇發了個短信，說自己臨時急事不回去。然後開著越野車來到林離住處，拿林離的換洗衣物。看到屋子是黑的，秦牧知道沈寒不在。
    他知道林離有一些潔癖，衣服肯定都收拾的好好的在臥室的衣櫥裏，果然，秦牧拉開櫥門看到整整齊齊的衣服，但顯然也看見了沈寒的衣服，還有沈寒以前留給林離的便利貼。他一陣煩躁。挑了幾件衣服和內褲，秦牧準備離開，又想到林離住院一個星期會無聊，就想著帶去幾本書。於是來到書房。
    這似乎是林離的書房。因為秦牧一進來就覺得撲麵而來的都是林離的味道，所有的東西都會秦牧熟悉的模樣，仿佛自己腦海中林離的書房就是這個樣子的。從書架上拿了幾本書，準備挑些雜誌的時候，一個本子從書架中間落下來。
    封麵有一條黑色的魚。
    看到那條魚的瞬間，秦牧有些怔住。這會是自己記憶中的那條黑魚嗎？
    小偉他們看見秦牧抱著一堆衣服來到病房有些驚訝。秦牧竟然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像中了彩票一般。不，不是那種狂喜，而是那種度著蜜月是才有的喜悅。樂滋滋的，像一個偷吃了奶糖的小男孩。
    小偉想著，這人不是剛剛出去撞上醫院門前的柱子了吧？變傻了不成？
    “你們回去吧，有我就行。”秦牧仍然眯著眼，笑著說。
    小偉他們受不住交代幾句走了。
    秦牧這才坐下來，好好看著林離的臉。
    這人的臉怎麼就看不厭呢？自己都看了這麼多年了，這張臉卻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淩晨2點，林離醒來時看到床頭燈亮著，一顆黑色的腦袋趴在床邊，旁邊似乎還放了一本書。
    嚐試動了動，林離不禁咬著牙，他媽痛死了！
    然後看到那顆黑腦袋動了動。
    林離看到燈光下秦牧不睡半醒的模樣，以為自己被撞傻了，這人不是在準備婚禮？深更半夜在這兒幹什麼？
    秦牧見林離行了，兩眼頓時亮了，精神頭十足。扭開另一盞燈，一個激動站起身來，旁邊的本子掉地上。秦牧撿起來放回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什麼，林離正盯著那本本子看。
    秦牧有些支支吾吾起來，他知道林離這家夥不僅物質潔癖而且還有精神潔癖，不喜歡別人看他寫的東西。這是他從他的日記裏看到的。這下好了，得好好解釋才行。
    “那個，我看那魚眼熟，一時好奇就拿過來了。”
    林離瞪著他。
    氣得漲紅了臉，現在他在秦牧麵前是裸得徹徹底底了。又要被這人嘲笑羞辱一番嗎？
    他沒說話，忍著痛起床。
    秦牧見林離不說話，知道他生氣了。
    “你起來幹嘛？”秦牧看著林離咬著牙忍著痛的模樣又心疼有好笑，還是這麼倔強啊。他傾身上前，用手臂環住林離的腰，直接抱起來。
    “他媽的秦牧你幹嘛？放我下來！”
    秦牧不說話，看林離憋得那樣就知道他下床想幹什麼，幹脆一句話不講直接把人送到衛生間。
    “要我幫忙？”林離有些惱，這家夥怎麼知道他要上廁所，這個時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滾！”
    但最後秦林離還是在那人的視奸下上完廁所，然後那人又把他抱回床上。
    林離覺得自己他這輩子媽的就沒受過這種折磨？簡直度秒如日！
    看著林離躺下，秦牧低身伏在林離身上，輕聲說：“我不訂婚了，林離。我得到了你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