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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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淩梵在於慶海的笑聲中醒來,從裏打開門,一個人影就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軟軟的身子帶著外邊的寒氣,低頭一看,正是葉然,手裏還拿著對子橫批。
淩梵看看門邊的春聯與於慶海手裏的漿糊心中了然,問懷裏的葉然,“嚇到你了?”
葉然點頭,直起身,檢視手中的橫批有沒有撕壞,所幸沒有。
“少爺醒啦,我去叫人來侍侯少爺洗漱。”於慶海將漿糊放到牆角,向院外走去。
葉然爬到凳子上,繼續往門楣上貼橫批。
淩梵看他搖搖晃晃的身子,伸手扶著他道:“叫晏召幫忙,或是下人來做都可以。”
葉然認真道:“春聯一定要自己親手貼才是過年。”每年過年,葉邰不管多忙都會抽出時間與葉然一同貼春聯,一起祈福新的一年平安順意。
淩梵沒聽過這種理論,當下默然。
少時在家,有府裏的下人做這些事,離家後有了自己的莊府,雖有下人布置,但自己院子房門下人知道自己素喜清靜,也不會有貼春聯之舉。
葉然看看淩梵,從凳子上跳下來,把手中的橫批放到他手中道:“你貼。”
雖然並不認同葉然親手貼春聯才是過年的理論,但也不拂卻他的意,當下穩穩地踩在凳子上,平平正正地貼好了橫批。
“幽蘭藏香沁冬雪,紫燕穿雲送喜來。你寫的?”
葉然點頭,大眼睛裏帶著討喜。
淩梵一笑,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道:“很好。”
葉然的大眼睛亮了。
當天下午,下起了安州第一場雪,也迎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皇帝駕崩了。
舉國大喪,禁嫁娶喜樂一年,街頭巷尾雖沒掛白陵,卻也不敢張燈結彩,這個年過得很安靜。
除夕守歲,葉然與淩梵下了一晚上棋,晏召在擦拭他的寶劍。
臨近子時,沒有鞭炮煙花,於慶海送來了湯圓作為宵夜。葉然一碗裏吃出兩枚銅錢,牙咯疼了,眼淚也差點咯出來了。
於慶海卻笑眯了眼,以往在湯圓裏會放一枚銅錢,現下多了葉然便放了兩枚,不想兩枚都被他吃到了,“一鍋湯圓隻有兩個湯圓裏放了銅錢,全被小然吃了,來年要行好運。”
“被咯得眼淚汪汪的還叫好運。”晏召有些幽怨,往年都是被他吃到的。
於慶海道:“你懂什麼,這叫彩頭。往年被你吃到時,怎不見你說什麼?”
晏召指著揉腮幫的葉然道:“那我也沒像他那樣捧著腮幫子喊痛。”
淩梵轉向葉然道:“張嘴。”
葉然張了嘴,淩梵用筷子點在他牙上試著推搡了一下,收回筷子,一笑道:“無妨,沒鬆。”
葉然擦擦眼眶,端起碗繼續吃湯圓。
晏召道:“你還當真是咯不怕啊,就那麼喜歡吃湯圓。”
“很甜,很好吃。”
“敢情你是什麼東西甜就什麼東西好吃。”
葉然點頭,眼睛被碗裏的熱氣蒸出一層霧氣,大眼朦朧。
晏召樂了,舉起手去揉葉然的頭發,後又礙於淩梵無意中掃過來的眼神,收回了手。
吃過湯圓,於慶海送了熱水來給淩梵洗漱,葉然在收拾棋具。
晏召見沒什麼事便回房了。
待淩梵洗漱完,就見葉然一邊往棋龕裏放棋子,一邊眯眼打磕睡,最後幹脆頭一歪,伏在棋盤上熟睡過去。
淩梵不想吵醒他,便打開門叫人來抱他回房,眼見外麵白雪皚皚,寒氣冷冽,複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葉然,關門作罷。
伸手抱起葉然放到自己床上,除掉他身上的外袍鞋襪,打散頭發,將他塞時被子裏。
看睡得一派天真無防的葉然,淩梵想起早上墨玉齋送來已打好孔的子玉,扯下腰間香囊上的絲絛穿過小孔,替葉然掛在脖子處,自己也掀開被子躺下去。
待淩梵在被子裏捂得暖和後,葉然感到身邊有一個暖源,便不停的往淩梵湊近,最後在淩梵胸前蹭了個舒服的位置,咂巴了一眼嘴巴,香甜入夢。
淩梵看著胸口的小腦袋,很無語,最後默默歎一口氣,揉揉他的頭發,將他攬在懷中,沉眠過去。
翌日,窗外被雪光映亮,照得房內明晃晃的。
葉然睜眼,發覺自己在一個人的懷裏,往日的熟悉讓他迷失了時間,清清脆脆地喚了聲爹。
爹沒應,葉然又喚了一聲,並搖了搖他。
淩梵想當作幻聽也是不可能的了,有些哭笑不得地彈了下他的額頭,並加重了力道。
葉然吃痛,抬眼一看,頭上淩梵一雙幽黑的眼睛正看著自己,神情似笑非笑。
葉然頭腦清明過來,爹已經死了,跟娘葬在一塊,眼下是淩梵呢。
雖然是淩梵,但他的懷抱跟爹一樣溫暖,還有好聞的蘭香,於是在他胸口蹭了蹭,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咯著,掏出一看,是子母璃玉的子玉。
葉然爬到淩梵麵前,大眼睛帶著疑問。
淩梵道:“前些日子放在墨玉齋打孔。”
葉然低頭看看碧綠的玉珠,眼睛彎成了月牙,“謝謝。”
淩梵看葉然露出細瓷的白牙笑道:“作什麼要謝,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葉然想起那天是自己向淩梵借一百兩銀子買下的,不過他忘還銀子的事了。
“起來吧。”淩梵拍拍葉然的頭,從床上坐起來。
“我來幫你。”葉然從床上跳下來,從木槾上拿起淩梵的外衣。
淩梵對葉然服侍人的本領無法恭維,卻也不拂他的意,任他為自己打理。
冬天不像夏天隻穿兩件薄衫,葉然不知哪件穿在裏,哪件該穿在外,哪件該套著錦棉褂,淩梵歎息,從葉然手中拿過衣服一樣一樣穿好。
淩梵見葉然鼻子凍紅了,皺眉道:“自己也快去穿。”
葉然將自己的衣服穿好,敲門聲響起,淩梵應了聲,於慶海推門入內,見到葉然也在,驚訝道:“小然這麼早過來了。”
葉然老老實實道:“我跟淩梵一起睡的。”
於慶海愕然,看向淩梵淡淡的神色,再看葉然披散的頭發,知道這是真事,卻又難以相信。淩梵自懂事以來,便是獨自入睡,最多就是府裏服侍的人或是晏召睡在外間,凝聲呼息,以免擾了他,現在居然肯與葉然同睡,於慶海不知是喜是憂,或者喜憂參半。喜的是淩梵能放下心防與人親近,憂的是兩個男子同床而眠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不過好在葉然還是個孩子。
淩梵坐在廳中接受莊內下人拜年行禮,於慶海站下方給行禮之人發紅包,末了葉然也跑了過來,向淩梵、於慶海、晏召拜年。
淩梵一笑,像早料到一樣,親手拿了一封紅包給他。
於慶海也很高興地給了他一封紅包,說了些乖哄的話。
晏召心情也很好,爽利地掏出紅包,“你太瘦,太矮了,今年就努力長高長壯吧。”說著想揉揉葉然的頭發,又礙於葉然一直看過來的目光,沒能抬手。
葉然走到淩梵麵前,將三封紅包遞給淩梵。
晏召在後道:“你想給少爺發紅包嗎,哈哈哈,那你也不能拿我們倆人的紅包都給他一個人啊,我跟於叔的份呢。”
葉然道:“我還買子母璃玉的錢。”
淩梵笑了,“你都沒打開看過,怎知夠不夠一百兩。”
葉然聞言打開紅包,淩梵封了二百兩,於慶海封了二十兩,晏召封了十兩。
晏召不自在道:“我又不像少爺那樣有錢,也不像於叔那樣高俸,封得少也很正常。”
葉然抽出一百兩交給淩梵,剩下的全放到晏召手中。
晏召惱羞成怒了,挑眉道:“你這是可憐我嗎。”
葉然搖頭,認真道:“你常在外行事,多些銀兩傍身好些。”
晏召被刺激得欲流淚,“你還說不是可憐我。”
於慶海率先大笑出來,“誰叫你剛才裝窮,小然以為你真窮,好心資助你,你倒惱了。”
葉然道:“他有錢?”
“所有墨玉齋商號的錢他可隨意提取,他當然有錢。”
葉然點頭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於慶海再一次大笑。
“你是故意在埋汰我吧。”晏召氣得幾乎拔劍相問,可葉然神色真誠而無辜,晏召撫額頭痛,掉頭出了大廳。
“他生氣了。”葉然湊近淩梵道。
“你故意氣他做什麼?”
“他生氣時眉頭會一跳一跳很有意思。”
淩梵一笑,無語。
“我很喜歡,謝謝你。”葉然將懷裏的子玉掏出來,大眼睛溢著流光。
“嗯。”淩梵眼角挑了溫柔,揉了揉葉然的頭發。
到了晚上,淩梵欲就寑時,叩門聲響起。
淩梵開了門,葉然就從他腋下鑽了進來。
“這麼晚了過來做什麼?”
“和你一起睡。”
“。。。。。。。為什麼要和我一起睡,你之前自己不睡得好好的嗎?”
葉然皺眉道:“現在睡不好了,我睡了好久也沒睡著。”
想起早上的情景,淩梵道:“以前都是跟你爹一起睡的?”
葉然點頭,“一直都是,直到他生病去世。”
“。。。。。。所以,你把我當成你爹了。其實你可以找於叔,他的年齡比較接近。”
葉然搖頭,固執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淩梵頭痛,不論葉然平日如何淡然,但終究還是小孩子心性。算了,反正昨天一起睡也沒有反感,就再一起多睡一天吧。
葉然鑽進被子,又擠進淩梵懷中。
淩梵看他像一隻貓一樣,偎在自己懷中,露出顆黑黑的頭頂,不由好笑道:“你都是這樣跟你爹一起睡的。”
“不是。”
淩梵剛想道你為何跟我又要這般睡,就聽到葉然繼續道:“我爹會攬著我。”說著拉起淩梵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
葉然又道:“還會拍我的背,哄我睡覺。”
淩梵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我不是你爹。”
“我知道,你是淩梵,是我的朋友。”
“。。。。。。。。。”
估計沒有互為朋友的男子,會一個鑽到另一個懷裏睡覺吧。不知該怪他爹把他寵溺過甚,還是該歎他爹把他保護得過好,十七歲了,還能如此率性純真。自己十七歲時人生已斑駁不堪,心中的城牆加了道又一道。
就這出神一會兒,葉然已沉酣入夢,長長的眼睫毛投下濃密的陰影,鼻翼輕輕扇動,小嘴微張。
見他睡得如此香甜,淩梵惡從中生,伸出兩指夾住他的鼻子,葉然呼吸不暢,憋紅了臉,臉使勁地在淩梵胸前蹭蹭,蹭掉了淩梵的魔爪,咂巴了一下嘴巴繼續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