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風也無月，李洹獨坐在一邊，阿嫵躲在馬車的陰影裏看不清模樣。這樣的情形讓他覺得自己有些生氣，生氣的源頭卻也無從找起，隻能冷了臉任思緒紛擾。那麼多年練就的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一遇見這個女子就轟然崩塌。不由得唇邊掛起一抹嘲笑，也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嘲笑他人。
    未進糧草，馬兒彎下頭來，蹭蹭李洹，討要吃食。李洹摸摸馬兒的鼻子，從懷裏掏出方糖塞給馬駒。吃了一會兒，走開了，又不甘心地啃起了道邊的野草。
    “李洹，給你。”
    素色的手伸到眼前，青裳覆腕，十指纖纖。
    抬起頭看，火光閃閃，夜太黑，看不清女子朦朧的麵，但是雙眸清如許，其中的情緒幹淨直白。
    隻因躲避爾虞我詐，李洹多年不曾吃過他人給的食物，卻在此刻很是熟悉地接了過來。
    阿嫵見他接了，鬆口氣，不自覺露出微笑。
    看不清的麵容，唯有眸裏閃閃，光華流轉，唯是名花自傾國，一笑傾人心。
    熟悉而幸福的感覺從心底升起，舍不得，忍不住，冰寒的麵上也露出一個似是溫暖而艱澀的笑容。不懂自己心底複雜的憂傷從何而起，似是宿命地等待，此時有了最完滿的結局。
    這樣的笑顏已然超脫了輪回束縛，好似昨日種種再現眼前。一想到這裏，阿嫵不禁心裏一抽痛，往後退去。
    “不許。”
    李洹忍不住站起來抓住阿嫵的手，那樣急切，也驚了自己。
    “咳，”李洹的耳朵霎時紅了，垂了眼簾，“你也沒吃。”
    “我不用。”阿嫵卻好似神思不屬，不願再和他過多接觸。
    手中的冰涼玉指一下子虛化，若有若無，怎麼也握不住，眼看就要溜出了自己的手掌。
    李洹感覺自己的心裏空了一個洞，失去了、、、熟悉的、刻骨的、宿命的愛與恨滿上自己的心間。
    恨恨地閉了眼再睜開，收起了自己的起伏的心緒，似笑非笑開口道，“你是狐妖嗎？隻是笑一下竟就能迷惑我的心智。”
    阿嫵聞言有些怔忪，不明白李洹言語中的憤恨是從何而起。
    李洹探過身子，靠近阿嫵耳邊，挑眉輕笑道，“妖精，幹嘛要逃呢？如果你想迷惑我成功，不下血本怎麼行呢？”
    看了看自己還停在空中可笑的手，曖昧道，“怎麼，東西到手了，就開始過河拆橋？”
    輕佻的話，狠戾眸子直直盯著阿嫵。
    已經判定的罪行，沒有可以辯駁的必要，阿嫵退出李洹的危險範圍。
    “我答應過你的，我都不會失諾的。”清亮的眸子好似吸入了永夜的黑，執著而憂傷。
    李洹不知道，生長於蠻荒時代的靈物都不會輕易許諾的，諾言太重，出口的諾言必須踐行，否則就會惹來天罰。說出口的話，必須踐行的諾言，這是枷鎖，一旦背負就無法擺脫，成為永生永世宿命的糾葛。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