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帥最近總跟球球交流過密，梁韻生不滿又疑惑，邊拉著手風琴邊往那兩人身上瞄。球球是小型犬，小帥是大型犬，變成了人以後，體仍舊是和原體型有關，球球大概就一米六多一米七的身高，身材小巧，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眼睛又大又水靈，像個十六七歲沒長定的少年，但內心就是個小孩兒，單純天真。而小帥高大英俊，一米八七、八八的身材，肌肉勻稱結實，是以前天天帶他去運動鍛煉出來的，這身材，梁韻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雖然他一直喜歡溫文爾雅型的男人，但不妨礙他喜歡這種強壯充滿男子氣概的身體，他不喜歡弱不禁風的病弱書生，他喜歡過的兩個男人，雖然溫柔平和，卻都是高大、胸膛寬厚結實的，起碼對於當時的他來說是這樣的，那能給他安全感。對於自己是零號這件事，他很坦然。而對比他弱小的人，不管男孩女孩，他都最心軟沒轍了。
    梁韻生現在對小帥的感情相當複雜相當奇怪，他自己也說不清。通過多天相處，他確信他就是小帥沒錯，但小帥現在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了，他也無法再純粹地把小帥當作自己的寵物，可是家人？朋友？他無法界定。小帥還是狗的時候，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而且作為他的狗，小帥會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可以理所當然地把小帥當作家人，很多養寵物的人對寵物的感情都是亦家人亦朋友了，這一點不奇怪。可小帥變成人了就有哪裏不對，梁韻生覺得小帥依然是他的小帥，他也還是想一直和小帥在一起。可看到小帥那張臉，他又覺得有些陌生，很疑惑，他真的還是像原來一樣，是自己的所有物嗎？真的還會一直在自己的身邊？
    小帥和球球說了一會兒便一起去了廚房，視線裏的兩個人不見了，沒韻生才回過神來，拉著手風琴，思緒有些紛亂。
    沒過幾天，一個下午，小帥突然提出他自己先回家去。梁韻生很是驚訝，小帥即使變成人了，這麼多天以來，他和以前一樣，去哪都一步不離的跟著梁韻生，不讓他離開視線範圍。現在提出要自己行動，梁韻生心裏突就不是滋味了：行呀，小子，變成人了，都不需要依賴主人了。委屈又有些驚荒，小帥是不是厭倦了成天跟著自己，沒個正事做的日子了？那他會學習獨立，然後離開嗎？他覺得自己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夏輝對球球這樣過度保護，這麼舍不得他吃苦受委屈卻還要給球球找工作了。他們延習了狗狗的心性，忠厚率真，不懂欺騙，根本不適合人類社會。可是他們為了自己的主人選擇變成了人，作為主人，他們就要幫他們慢慢融入人類社會，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讓他們擁有著人的身體，過的還是狗的活。盡管舍不得放他們出去，害怕他們最終真的變成“人”後會離開。卻更害怕就這樣把他困在身邊，辜負了他們的全然信任和熱切希望。他們希望能與主人並肩而立。希望能照顧主人，依賴主人也讓主人依賴，能陪伴主人更長時間。就是為了這樣，他們才不惜放棄那些單純無憂的日子，變成被諸事煩心的凡人陪在主人身邊。
    想及此，梁韻生咬咬牙，忍住了拉住小帥的衝動。隻是這一下午，琴音躁亂了。
    梁韻生到家門口了，還拿著鑰匙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小帥在幹什麼，會不會他其實隻是想脫離與自己形影不離的習慣呢？進去要裝得若無其事一點。
    門啪嗒的從裏麵開了，梁韻生舉著鑰匙的手還在半空中，小帥還是那張帥氣的撲克臉，此刻正圍著圍裙看著他，眼裏隱隱有些期待。
    梁韻生進去就看到了滿桌子菜，他吃驚的看著小帥。小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別開眼，“我向夏白學的。”“為什麼？”小帥有點臉紅，轉頭不看他，“不為什麼，以後我負責做飯吧。”梁韻生有點反應不過來，又問了一句：“為什麼？”小帥懶得理他了，無視他坐下準備開飯。
    其實這是小帥第一次單獨做完一桌飯菜，他又不像球球那麼有天份，味道說不上好吃，但也不難吃。梁韻生心裏激動，吃了很多，肚子都撐了。看著梁韻生風卷殘雲吃了一桌子菜，最後打著飽嗝搓著肚子放下碗筷，小帥不自覺彎起了嘴角。
    “對了，小帥。”梁韻生有些遲疑的開口，“給你找份工作怎樣？你應該也不想一直隻能跟在我身後，虛耗日子吧？”
    “嫌我礙事？”小帥有些不滿的質疑。
    “當然不是，我是認真的，現在你是人了，我不能這麼自私，讓你還像以前那樣除了陪著我什麼都不做。我看得出來，你以前可以坐上一天，可現在你會覺得無聊，因為你已經不是狗了，你有了更複雜的思想，更清晰的時間觀念。想融入人類世界，就要先適應人類的生活方式。”
    小帥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低頭收拾碗筷，“再說吧。”
    這天，梁韻生帶著小帥去夏輝家串門，球球乖巧地去倒茶做點心，小帥跟著去偷師了。夏輝從他們進門就沒理過他們，一直在拉著小提琴，不時寫寫劃劃。梁韻生知道夏輝又在寫曲了，也不打擾他。沒多久，夏輝放下了筆，嘴角含笑，看起來是相當滿意，還相當高興。
    微笑著朝梁韻生看了一眼，梁韻生意會，這是在讓他聽聽怎麼樣，便也笑著點點頭。夏輝閉上眼，樂聲在琴弦下流淌出來，是那首悲傷得讓人想哭的曲子。梁韻生記得，他第一次聽夏輝拉這首曲子的時候，他幾乎忍不住要哭的衝動，牙關咬了又咬，才生生把眼淚憋回去。那曲子讓過去那些傷痛又不受控製的湧現，心痛得直顫，曲畢卻要沒事似的開玩笑。但那時候的讚美也是真心的，能寫出如此撼動人心的曲子真的太不容易了，他那時就讓夏輝發表，但夏輝一直堅持這曲子缺了什麼，看來，現在是終於完成了。
    曲子的前半部分就是之前那部分，梁韻生依舊聽得都傷春悲秋，雙目含淚了。那些好不容易模糊在記憶深處的傷痛被勾起，讓梁韻生無力而懊惱。與此同時，站在不遠處的球球已經滿臉淚水了，他身旁的小帥卻隻是聽得傷感，反應遠不如其餘兩人激烈。
    就在梁韻生幾乎迷失在悲傷中無法自拔時，曲調卻驟然一變，開始變得歡快起來。梁韻生不由得想起了和那人相愛的甜蜜快樂幸福，又想到和小帥相伴的一年裏各種平凡卻快樂的細節。梁韻生一時有些迷惘，時而悲傷時而快樂的感覺令他覺得自己過往的記憶和感情都被翻出，重新體驗了一遍，喜怒哀樂，五味雜陳。
    曲畢時，梁韻生久久回不過神，夏輝看到他的反應，不禁有些驚訝。小帥走過去，看到梁韻生竟然已是滿臉淚水，呆呆的臉上是茫然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小帥覺得他肯定是想起了那個人，“白癡，不準哭。”嘴裏輕聲罵著，手下卻溫柔的用拇指把他臉上的淚水擦去。
    好不容易平整情緒後，梁韻生一臉興奮，“這曲子太妙了！夏輝，你果然是天才啊！快讓它問世吧！”說完又奇怪的看向小帥，“小帥，我看你怎麼好像不太受觸動啊？”
    “沒有，我也覺得挺受感染的，隻是你們至於嗎？”
    “我隨著曲子想起了那些快樂和難過的，就忍不住了。”
    球球吸吸微微發紅的小鼻子，點點頭，“聽著前麵的，我想起了那時候我離開了主人，我很舍不得，而且我看到了主人因為我很傷心很頹廢，我就更難過了。”說著眼圈又紅了，夏輝心疼地揉著他的頭安撫他。球球繼續說：“後麵歡快的部分我就想起以前天天和主人在一起，還有現在，我還能陪著主人，真不容易，就覺得很感動。”
    “聽到歡快的部分我倒是覺得更有感覺，想到了很多快樂的事。”小帥說。
    於是被眾人鄙視，沒有經曆過風浪不知愁滋味、溫室裏長大的家夥！
    其實小帥沒有說，他想到了從和梁韻生在一起開始所有的時光，那都是他最快樂，最寶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