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慕舞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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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仙魔大戰,可謂是整個世間皆昏天黑地。可是戰爭的結束總需要一方俯首。正所謂邪不壓正,事出非常卻也有其因果,魔界慘敗也可說是大快人心。如此,仙王大赦天下,割讓一方仙境化為淨土,年號雙葉,開太平盛世。
    淨土有一國嵐鳶,都城也名嵐鳶。人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可是這嵐鳶都城,卻是百花爭奇鬥豔,綠柳萬抽絲絛的好時候,整個都城煥然一新。
    今兒個正逢護城將軍巡城,昨日不知為何突然貼了告示,街上擠了不少人,隻為一睹那將軍容顏。嵐鳶有一傳言,都城有三位絕世美男子,這其中之一便是護城將軍。這將軍平日為人慵懶,不喜出門,因此這美貌與否也成了個謎。這下張榜說是將軍巡城,可樂壞了想要一探究竟的眾位。
    稀稀落落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隊人馬逐漸出現在眼前。原本還在吵嚷著的人群安靜了大半,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望著隊伍,眼珠子瞪得比平時大,生怕錯過了什麼。
    馬蹄聲已快到耳邊,望去隻見最前頭那人一身紫袍,黑發隨意披散著,足下蹬一雙棕靴,跨著一匹棗紅色皮毛的駿馬,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活脫脫就像一個遠道而來的遊俠散客,而不是什麼將軍。
    可此人就是將軍。
    眾人見到這幅模樣,唏噓起來。待隊伍到麵前,再仔細看,紫袍男子竟然用一副麵具將臉全部遮擋,根本看不到五官。人群唏噓越加大聲,一部分是為了不能一睹為快而惋惜,另外的就是覺得這將軍太過懶散,全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威風凜凜。
    人們的話語雖不大聲,可多多少少也傳了那麼一些到將軍耳裏。他暗暗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該借這個爛攤子,弄得現在像是遊街示眾一般。
    可也無奈,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跟人家打了賭,那就得願賭服輸,總不能像三歲小兒一樣拉著臉耍賴皮。不過都說自作孽不可活,他今天算是領會到了。
    可是轉念往益處一想,好像這樣也不賴。足不出戶呆在府中時候久了也不大好,出來透個氣兒上街走走總是好的。
    這樣一想,心裏就舒坦了許多,周圍人群的吵嚷聽起來似乎不怎麼鬧心了。
    一隊人馬就伴著人群的議論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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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宇宮後殿。
    與其說是皇宮後殿,倒不如說是哪家後院。玉宇宮的後殿沒有金碧輝煌之感,也沒有哪位娘娘帶著奴才婢女賞玩禦花園,倒是兩名男子坐在這花苑的庭中,醇醇的酒香隨著風兒鑽進鼻子,聞起來好不醉人。
    兩名男子皆是相貌不凡,隻是一身鵝黃色上好絲綢,背後用金線繡著龍鳳呈祥的男子略顯得成熟,談笑之間自然而然透出一股雅韻之氣;相比較,身著柳綠色深衣,袖口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的男子就有些稚氣未泯。
    亭下石桌上的果盤早已空了大半,新鮮美味的水果全是落入了綠衣男子的腹中。可他還不消停,又拿了一顆紫紅色的果子咬一口,然後含糊不清地問道:“羽羽,你用什麼方法讓璃去巡城的啊?”
    黃衣男子聽後一笑,答道:“與他打了個賭。”
    “什麼事他居然肯跟你賭?”
    “昨日我說你近日才會回來,他不信,結果就賭輸了。”
    “原來如此。但我還是不明白,他怎就願意與你賭?”
    “當然是放了餌料才能讓魚上鉤啊……”黃衣男子放低了聲音輕聲說道,然後眨了眨眼,眸中全是不同於風韻的狡黠。
    “嗯?羽羽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綠衣男子湊了上去。
    “我說……”黃衣男子微微側頭瞪了他一眼,“不要叫我‘羽羽’。”
    “有什麼不好?我偏要叫!”綠衣男子就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揪著不放,蓮步輕移轉了個身湊到他的另一邊,開始磨著耳朵地喊:“羽羽、羽羽、羽羽……”
    黃衣男子受不住他這樣聒噪,伸手又拿了個果子塞到他嘴裏,頓時便噤了聲。
    綠衣男子委屈地吐了果子,正想抱怨,眼角就瞥見了一抹紫,於是眼珠子骨碌一轉,便朝著紫色撲了過去。
    來人便是護城將軍,見到那飛來的綠,便知是誰。於是順手報了個滿懷,低頭嗅著那發尾冉冉的香,隻覺得一陣心安。
    “璃,羽羽欺負我!”綠衣男子摟著將軍訴苦水。
    將軍順了順他的頭發,溫柔笑道:“羽之怎麼會欺負你?怕是你又不讓人省心了吧。”
    “哪兒有,明明就是他……”綠衣男子一副欲哭的樣子。
    橙衣男子看著那兩人卿卿我我,心底哭笑不得。於是反手敲了敲石桌,大聲道:“顏茗幻顏大公子,將軍府上的美酒可是早就到了,你若還是繼續在這裏賴著不走,我可就要先下手為強了。”
    綠衣男子顏茗幻一愣,突然推開將軍飛快奔了出去,還回頭喊道:“那是給我的,你可不準動!”
    將軍正是美人在懷時,可黃衣男子哪句話仿佛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奪了他的在懷美人。於是他快步向前忿忿道:“你好樣兒的,不是說要幫我嗎?你還……”
    “停!”黃衣男子抬起手阻止了他,“我憐舟羽之向來一言九鼎,說了的事一定會做到。人都知道顏大公子喜歡美酒,隻要那酒在你府上,還怕他跑了不成?”
    將軍眯起了眼:“此話當真,你不蒙我?”
    “當真。”憐舟羽之同樣你起了雙眼。
    此時的兩人就像兩隻成了精的狐狸,眯著眼睛對視打著各自的算盤。
    ===
    後殿。
    是夜。
    夜風柔柔拂過波瀾不驚的水麵,漾起一絲絲金色的光暈。水池邊一棵碩大的梧桐樹上安靜地臥著一個黃衣男子,月光沿著他的青絲順流而下,滑道發梢又悄然不見。
    男子的發絲稍稍上揚了一些,風變得不安穩起來。若說在這玉宇宮的後殿,像這般安然的也隻有憐舟羽之一人。
    “憐舟大人,顏公子一事已查明。”
    男子微微睜開方才假寐的雙眼。
    “二十年前顏公子的母親叛國投敵,生下顏公子……”
    “以前的話不用再重複,我要聽你的結果。”
    “是。”那人話鋒一轉,“據屬下十日內追查,發現顏公子長得極其……”
    “極其什麼?”
    “極其像前妖皇。”
    “是麼……”忽然,憐舟羽之一個翻身從樹上躍了下來,冷不防一掌擊向來人。
    那人倉惶一接,磕磕絆絆退了好幾步。
    “你受傷了。”憐舟羽之收掌淡淡道。
    那人低下頭,半天才開口:“其實隻是舊傷。”
    “要麼去將軍府讓獨孤琰璃幫你好好看看,要麼自己去藥倉找藥。”憐舟羽之語氣平淡,可臉上確有歉意,“同竹,辛苦你了。”
    同竹低著頭,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多謝羽之大人。”
    風又安穩了下來。
    憐舟羽之垂下眼簾,自嘲地低笑兩聲,有些無力地靠上了身後高聳的梧桐樹,似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像是說給別人聽。
    “你說,究竟什麼時候,會結束呢?”
    沒有誰能夠回答,隻有梧桐葉的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也許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意味著永遠不會結束,隻有真相才能平息心中所有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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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可奈何,花開亦會謝。四月已過,轉眼就是夏末六月,蓮葉接天無窮碧,荷花映日別樣紅,夏末的嵐鳶也別有一番滋味。
    過去的這兩個月異常悠閑,世間到處都安穩,可一到六月,嵐鳶就繁忙了起來。
    暖風輕拂,綠柳成蔭,好一個末夏的清晨。
    上早朝可不是憐舟羽之這個遊手好閑的國君常做的事,隻是偶爾做個樣子。當初他一鼓作氣打天下的時候可不是為了聽“臣有事要奏”這幾個字,而是為了找個國泰民安的地方享福。
    六月的嵐鳶有一個盛大的節日——慕舞節,淨土不少名門望族都會慕名而來,而這一年,曾經從未因此露麵的黯國國君,卻突然要來湊上一湊,這可讓憐舟羽之為了難。雖說不是詔書呈上,但也是親筆書信一封,這教人好拒絕?
    “你怎麼看?”等到將軍獨孤琰璃到來,遣走下人,憐舟羽之問道。
    “我倒是沒什麼看法,他來與不來與我無關,可是你……”
    “我隻是問你,他來會有什麼目的?”
    “大概也就是探個底,到時你……怕是不要見他得好。”
    “有何不可?他雖早已不是他,但我又有何可怕的?”
    獨孤琰璃歎口氣:“這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就是陳年往事難免翻舊賬。”
    “隻要我不提,他又怎會知道?你回去吧。”
    獨孤琰璃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離開了。
    剛剛送走獨孤琰璃,同竹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憐舟大人,您明明已經確認過了,為何還要再查?”
    “隻是……”指尖撫過桌案,“不太甘心罷了。”
    曾經的轟轟烈烈,就算經過了這幾十年的刷洗,可又怎能輕易坦然?
    “如果他以前的事都忘了,您有沒有想過重新開始?”
    “想過,可是哪兒有那麼簡單?如今這樣……再好不過。”
    不疾不徐,不驕不躁,憐舟羽之始終隻是望著窗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他心裏有多難受,誰又知道?
    憐舟羽之神色黯淡地回到了後殿,站在了梧桐樹前,伸手輕輕撫摸上了樹幹,來回摩挲著,喃喃道:“你說,這是好是壞?”
    高大的梧桐樹投下一片陰涼,籠罩了落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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