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路上的時候劉恃提議去外麵的小餐館吃宵夜，可是我舉著包說這些都是我媽給我帶的吃的足夠他吃，所以我們還是直接回到公寓了。
    我告訴劉恃說我要先去洗澡，讓他自己把食物在微波爐裏轉一下就可以吃了。
    等我出來的時候劉恃正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擺了兩大盒子的滿滿的菜，電視亮著，劉恃正夾著一塊魚很認真的吃著，“這個魚很好吃唉”劉恃很自然的誇讚說，“你媽媽的手藝這麼好啊。”
    “那個鬆鼠魚是我爸做的。”劉恃聽到我說完這句話明顯的愣了一下，和劉恃從認識到再次相遇經過了一年，從再次相遇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隻有唯一的一次我和他談論到了我的父親，那一次他也是這樣愣住了。
    那一次是剛剛跟我媽講完電話，劉恃隨意問了一句怎麼從來不見我和我爸打電話，我和他草草的說了那個我永遠不想再提起的故事。劉恃聽完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倒是我笑著責備他幹嘛擺出一副參加我葬禮的表情。其實，那時候覺得，這些事慢慢的沉澱了這麼久就真的不會在放在心上了，就像我一度以為的自己已經徹徹底底放下了Z一樣。
    “我爸小時候總是領著我去釣魚，記得我五六歲的時候我們去釣魚，我為了撿一個大海螺陷到了泥潭裏，是我媽跑過來把我楞拉出去的，後來我爸一直責備我媽為什麼不看好我，我卻想著你為什麼不過來拉我。”這時候我隻是想要說些故事，甚至並不在乎自己有沒有觀眾。
    “小時候我爸很凶，經常打我，因為我課文沒有背會，因為我單詞不會拚寫，因為我貪玩很晚才回家，因為我補完課去吃冷飲。那時候媽媽公司效益不好，幾乎都要靠我爸賺錢，我也像演連續劇一樣衝他吼過，說他除了錢什麼都沒給過我。
    “那時候我上夜自習十一點半才放學，有時候回家已經十二點半將近一點了，大冬天的，我媽都在樓下等我，後來我讓她不要等我快睡覺，她也在樓上看著我進單元門的時候把家門給我打開。可是每次我爸都在打呼嚕。
    “從小到大十二年的家長會，記憶裏隻有小學報到的時候和初二有一次我爸去過，哪怕到了高中，我媽媽參加我姥爺的葬禮的時候也是我媽去的。
    “高中的時候開始變得不安分，吵架吵了很多次，第一次打架是他中午從班上回來給我做飯的時候，那天心情不好就沒有吃，他叫了我兩聲我都說不吃了，後來他說不吃就滾，我頂他說你怎麼不滾，他就氣勢洶洶的過來準備打我，可是我當時坐著，一腳就踹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直接滾到了沙發上。後來他大概抄起來煙灰缸砸向我吧，隻是我也不記得了。
    “後來又打了很多次，有一次他搶我的手機，我直接咬他的手指，後來甚至骨頭都露出來了，他和我都愣住了，不過後來一直打我，我也沒有還手。
    “我甚至覺得自己不是他的兒子，我們隻是陌生人，隻是我要靠他的錢而已。
    “後來，大一的時候，組胚課畫圖要用紅藍鉛，當我削鉛筆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小學的時候我爸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把鉛筆削的特別好看，螺紋很整齊，我高考的時候是他最後一次給我削鉛筆，削了四五根，用他裝魚漂的套子裝著。他包書皮也很厲害，幾乎每年開學我都信誓旦旦的說今年要自己把書皮包好，可是都是包了兩本就放在那，等著我爸晚上回來讓他包好。他會在書的四角做出漂亮的書角，同學也都很羨慕。
    “他那時候還騎著摩托車，每天接我上下學。他每天會給我兩塊錢然後自己買一個五毛錢的被子，剩下的讓我自己買吃的。
    “上了大學，我幾乎就不給他打電話了。或者打電話最多說三句話。一直都後來……”說到這裏，想到後來的那麼多的不愉快，想著自己琢磨不定的父親對我的感情，終於自己聲音也變得哽咽，難以再說了。而劉恃也適時的打斷了我，“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一開始，這些個故事，遠去了，淡忘了，隻是生命中小小的插曲，並未給現在的生活帶來任何的不同。
    劉恃也搬走了，在這些故事被講述過後的兩天。有些事情，我不是不懂，隻是沒有勇氣把它問出口。像我之前說過的，故事的編號，回憶的鎖，你拿不到鑰匙，就永遠觸碰不到真相。
    日子和工作一樣，地鐵，平穩的駛向目的地。
    可是波瀾不驚之後隱藏的波濤洶湧，卻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而生活的跟我開起的巨大的玩笑，像一顆小小的炸彈，被慢慢的點燃的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