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二十章 亡人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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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回到東苑,抬頭望望已經落到半截的日頭,估計才剛過戌時,遠不到睡覺的時辰,於是準備去南軒找千湧聊聊。
到了南軒,發現南軒大門緊閉,屋內一片昏暗,千湧不在。千裏微微一笑,準備回去,卻看見北堂中亮亮堂堂,似乎有人在,千裏神色一緊,但旋即釋然:定是有仙婢在打掃吧。
千裏反正閑著無聊,也準備去北堂看看,看看大姐曾住過的地方,似乎也能靜靜心。於是調了方向改向北堂走去,其間路過西樓,千裏也小小駐足了一下,自然是冷冷清清的,千裏歎道:阿爹阿娘四個子女,三個還在的皆是室內淒清,反倒是早亡女兒的居室燈火通明……
“唉。”千裏不禁歎息,隨後走進了北堂。
果然是七八個仙婢在打掃院子,堂內沒人打掃,因為千那下了命令,除了千家人誰也不許進去,說是怕仙婢們弄亂了千疏在時房間的樣子。千裏本想進去看看,但想起千那那張冷漠疏離的臉,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幾個仙婢看見千裏站在門口,便上前俯身請安,千裏讓她們先下去,之後獨自在院子裏隨便走著。
記得當年,千裏和千湧還都沒化人形,兩隻巴掌大的小蒼鸞就在大姐的院子裏跳來跳去的玩耍,千疏就坐在圍廊上讀書,時不時微笑著看看千裏和千湧,偶爾囑咐幾句“不要摔倒了”之類的話,便又繼續看書了。
這時候千那都會在院子裏舞劍,其實她已經有自己的住處了,可是她喜歡和大姐呆在一起,她一來常常驚得千裏和千湧四處亂跑,慌亂不堪。而千疏便會輕聲嗬斥她幾句,千那從不與千疏頂嘴,就隻是狠狠的盯著千裏和千湧,之後拂袖而去。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時候千那都敢這麼自由出入北堂,天璿來的時候千那就不會來這裏,而千裏和千湧仗著未化人形、年齡太小,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留在這裏。雖說年紀小,但是蒼鸞自打出生開始就有記憶了,所以千裏到現在還記得千疏與天璿站在院子中的七合石前,相對而立,眼中含情,天璿輕輕將手中淡粉色的披風蓋在千疏肩頭,又說了句不知是什麼話,千疏臉上便泛起的朵朵紅雲,天璿含笑而立……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待千裏長大之後,每每回想起當年的那一幕,便覺得這句話形容他們,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可惜天命不憐有情人,無可奈何花落去。
千裏正暗自傷神,忽聽背後一人冷聲輕喝:“你在這裏做什麼?”
千裏回頭望去,一身著凡界男子裝束的消瘦身影正立在北堂門口,語氣音調毫無感情,不是千那又是誰?
千裏因剛剛想起大姐,情緒仍有些低落,但也覺得千那這幾千年來十分不易,於是徑直衝著她走過去,站在她身前溫和道:“我想大姐了,來看看這裏。”
千那神情不變的瞟了千裏一眼,理都不理的繞過她向堂內走去,千裏氣結,賭氣般地說:“我知道阿碳咬壞了大姐的披風,我待它向你道歉,但你也要不對,怎麼能在凡界和方倚打架呢!”
千那稍頓了一下腳步,還是沒有言語的走開了。千裏粗喘口氣,也回了東苑。
次日趁勢,千湧來敲門。
“三姐,三姐,起來啦,我有事情要說。”千湧的聲音隔著木門顯得十分虛無縹緲,讓千裏覺得仿佛是夢中人兒的話語,遂不予理睬,繼續呼呼大睡。
“三姐,你再不起來我就進去啦!”說完,千湧還用力砸了一下門,努力讓自己的話顯得有力度一點。
千裏依舊四平八穩。
千湧在門外忍無可忍,一腳踹開大門,走到胡床前,將阿碳扔到千裏床上,自己便去一旁看熱鬧了。
不出半刻,千裏的大叫就傳遍整個東苑。
“阿碳,不許尿在我床上!”
“不要再舔我啦!”
“千湧你個小王八蛋,快把它接過去啊!”
“……”
在和阿碳一場大戰之後,千裏順利清醒了。
千裏在櫃子裏翻出一件翠綠色的厚衫子披上,黑著一張臉問道:“找我幹嘛!?”
千湧安撫著大受驚嚇的阿碳說:“阿爹讓我來通知你一聲……”
千裏登時腦袋一“嗡”,顫巍巍的問:“說、說什麼?”
“阿爹說,又與你找了個師傅,兩日後便走。”千湧悠悠回道。
千裏聽後,幾乎腿都發軟,恨恨道:“為什麼老給我尋師傅,不給你尋呢!”
千湧笑著看千裏:“因為阿爹阿娘知道我現在與蠻蠻在一起,過段日子,他們便會親自去小侯山拜見度命天尊,順便讓他收我為徒。誰讓你找不到好的靠山呢?”
“你個小王八蛋,吃軟飯還這麼高興!”千裏毒舌道。
千湧也不計較把阿碳高高往天上一拋,說道:“那也比三姐你沒飯可吃強!”“強”字剛落,阿碳正好再次安穩落入前湧懷中,阿碳一張火紅的臉蛋一下變成了淡粉色,倒是比原來可愛得多,於是千湧愈發來勁。
千裏有些無話可說,自己雖有沮吳,可他家這碗飯實在是吃不得了,他那個娘……
千裏不禁打了個寒戰,緊張地問:“那阿爹可說是什麼師傅?”
凝鶯湖畔。
欽原足足十幾日沒有賣出漆吳山半步,如今是實在忍不住了,遂獨自去了凝鶯湖畔,想瞧瞧仙界的秋景。
其實說是湖畔,不過是個三四百丈寬的小林子,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湖泊罷了,隻不過因為湖泊形狀像是一隻夜鶯,遂起了這麼個嬌豔的名字。
雖說凝鶯湖畔名字嬌豔,可景色在仙界來說不過爾爾,隻是這林子小,沒有異獸寄居,清靜得很,所以欽原才選了這裏來觀景。
而所謂清靜,便是沒人打擾了,可當欽原到了凝鶯湖畔時才發現,討清靜的不光是自己,而且似乎還是自己擾了旁人的清靜,欽原自是不願做討人嫌的人,於是便想偷偷溜走,另覓他處。卻不料正欲駕雲而去之時,湖邊坐著的紅衣女仙竟恍若無助般的開了口:“是你嗎?”
欽原一下子覺得自己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無奈之下隻得開口:“女仙叫的是在下嗎?”
那女子猛地一回頭,神情由無助逐漸轉為疑惑又由疑惑很快轉為冰冷,欽原也是頗為尷尬畢竟也是幾萬年的舊相識,就這麼匆匆逃走,不免太沒風度了,正欲措辭說些什麼,那女子便已開口:“不如坐下聊聊,我正好有事問你。”
欽原一聽,覺得甚好,就坐女子身邊了。
欽原瞧瞧她,讚道:“清如穀主真是道行高深,同時幾萬歲的老人了,您的容貌卻絲毫未有改變,我卻已經滿頭華發了,在下佩服。”
許清如涼涼瞧他一眼,似歎息般的說:“你的性子當真和以前一樣,隻可惜我當初眼力不濟,嗬,果然是眼力不濟……”
欽原:“我知道清如穀主在想些什麼,咱們想當年不和了幾萬年,如今你我共同在乎的人都不在了,就不必再吵了吧。”
“是啊,她都不在了,咱們何必再吵呢。不要叫我穀主,也像遙止一般喚我的名字吧。”許清如望著光潔如鏡的湖麵,滄桑的說道。欽原沒有說話,許清如輕笑一聲:“難道你還在恨我?怪我當年千萬般的阻攔遙止和你在一起,浪費了遙止生命中最後的一百年,讓你們最終無法長相廝守?”
欽原聽聞她說起當年舊時,麵色不由得僵了,淡淡回答:“遙止生前,我不止一次恨過你,但是她走了以後,我反倒很少怨恨你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們有緣無分,有沒有你都是一樣。”
“你不恨我了?原來我是如此高估自己啊,你不恨我,他不愛我,你們從沒把我放在眼裏啊……”許清如像是丟了魂魄一般囈語。欽原看著清如失神的側臉,回想起三千一百多年前的時候……
……
兩個穿著一樣學徒道袍的女仙說說笑笑的走在樹影斑駁的林蔭小路上,前方忽然出現一個眉目俊朗、高冠束發的年輕仙君,目光朗朗的盯著其中一個柔弱女仙,那女仙也是含羞垂頭,另一個看上去脾氣頗為火辣的女仙卻是灼灼盯著仙君,神情微冷……
柔弱的女仙獨自坐在一塊巨大岩石上,裙裾幾乎鋪滿了整個岩石,垂頭含羞,年輕仙君在為其描畫丹青……
脾氣火辣的女仙與年輕仙君拌起嘴來,兩兩互不相讓,站在一旁的柔弱女仙十分焦急,卻又無計可施……
在一片荒涼的大澤上,一隻巨型異獸正在大肆屠殺,許許多多的仙人正在布陣對抗,年輕仙君一時大意讓巨獸有機可乘,就在即將喪命於巨獸口腹之時,那名柔弱女仙用自己渺小的身軀擋在了年輕仙君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