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一章 千年前的大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9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引子
某日,尚清殿內。
“自從元始尊王開天辟地以來已經過去三十多萬年了,得天帝您的福澤庇佑仙界一直平安多壽,祥瑞萬年,實在是我等小輩之幸啊。”判府君說完先衝著天地福了一福,才起身繼續說道:“不過據微臣近日來推算,大概在日後五年之內仙界定會有場大難。而且就判服簿子來看,這次應該是場前所未有的大浩劫。天帝應盡早布下準備才是啊。”這番話前半段雖有溜須拍馬的跡象,但後半句說的可委實中肯。
眾神嘩然,在天帝的安排下,大家紛紛回去安置府宅,之後帶領各自精銳時刻準備大戰。
而這大難也非常給麵子,在判府君預言了之後第三年,它便說緊不緊說慢不慢的來了。正是大夥精神和物質最飽滿的時候,既不如頭兩年慌亂,也不會像後兩年疲怠。隻能說,呃,來的特備準確。
這個非常會掐時辰的大難就是驀然出現在無啟大澤的至凶之獸——麅獋。這隻巨獸法力能通天,力量能覆地,見什麼吃什麼,吃不下便咬碎了丟掉,可怖之極。即使在眾仙提前防備的前提下,仍是有無數神君、散仙和天兵葬於它的口腹之中。
恐怕數千年後這場浩劫仍是許多老仙家不堪回首的一年。
萬幸的是此獸尚在萌芽階段,根基不深,再加上眾神以死相抗終始將它斬於這片仙氣凜然的浩土大地之上了。大難之後,仙界勢力大減,不過倒還真應了判府君之前的話,天帝為君端厚,其他異族並未趁此作亂,反倒是友好相助,促成古往今來的世間鼎盛,果然是福澤深厚啊。
第一章
三千年後,英媞園中。
“我記得頭幾次來前,這園子不是這名啊,你給改啦?”千裏從果簍子裏捏起一隻紅果喂給腿上趴著的紅皮小豬,沒想到小豬拒吃,千裏便硬扣住小豬的嘴想往裏送。
方倚不鹹不淡地說:“對啊,我改的。就是把‘圓’圓改成了‘園’,這樣看著也隨便點,省得看著跟書院似的,我瞧著難受。”
千湧抓起一把蜂蜜栗子一邊嚼一邊嘟囔:“整個仙界敢把後土娘娘賜的園子給改了名的,恐怕也就你這個兒子了。哎,三姐,給阿碳吃這個,那個太酸了。”話一說完,阿碳就擰嗒擰嗒的從千裏腿上往千湧那蹭了,千裏一把捉回阿碳,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慣著它,它有喜了,必須吃點酸的才好。”
方倚、千湧:“阿碳有喜了?!”
千裏愣了一愣:“現在沒有是因為還小,遲早會有的啊。”
方倚和千湧立即黑線,千湧顫抖著說:“三姐,阿碳是公的……”
千裏:“少廢話,我說有喜就是有喜,你們倆想死嗎!”
於是方倚和千湧隻能默默看著千裏用力把紅果按進阿碳嘴裏,並且為了讓它完全吃下去,還豎著抱起它,向下猛顛了一顛,阿碳眼中似乎噙著淚珠……
二人的心也跟著猛顫了幾下,心想:“這是個何等恐怖的女子啊……”
忽然,一小仙婢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主子,千二小姐求見。”
千裏和千湧都是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方倚換了個姿勢橫在涼榻上,懶懶地吩咐道:“請進來,上茶。”
不怪三人不知所以,因為千二小姐千那幾乎從來沒主動跟千裏和千湧說過話,更別說來英媞園了。倒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隻是從小便生分罷了。
不一會,千那就跟在領路仙婢後麵走了進來。白衣飄飄、墨發嫋嫋,隻是臉色極其冷淡,甚至可以說有些生硬。千那直直走向千裏,用極其欠揍的語氣說:“阿爹阿娘讓我來叫你們回去。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衝著方倚略矮了矮身子,便轉身離去了。從她進來到離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待她走遠了,千湧才憤憤開口:“能有什麼事啊!不就是上天入地地找怎麼複活大姐的法子嗎!大姐又不是咱們害死的,跟咱們這樣子幹嘛啊……”
“千湧!以後這話別胡說了,萬一讓阿爹阿娘聽見了,他們也會傷心的。”千裏厲聲輕喝。
呆了半晌,方倚才歎了一口氣:“唉,你們這家子孽緣啊,比我這沒家的還要愁呦。行了,快回去吧,你們爹娘還等著呢。”
駕雲回中曲崖的路上,千裏和千湧就一直默默無言,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隻是不拆穿罷了。
他們都在想大姐。說起大姐千疏,那可真是同宗三族中最拔尖的女子了。模樣長得標致,修行也十分精進,平日裏善書法與音律,歌喉更是天界中少聞得美妙。隻可惜千疏紅顏薄命,在三千年前的大難中歸於混沌了。這件事對千那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因為蒼鸞族曆代都是一卵雙胞,千那作為千疏最親近的妹妹更是對千疏的早夭耿耿於懷,隻盼此生能讓她找到複生仙身的法子,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當年千那雲淡風輕的對阿爹阿娘說出這番話時,正在聽牆角的千裏和千湧雙雙駭了一跳。千裏緊著說:“你姐我要是早早登天了,千萬別這麼傻啊,自己過好了就可以了,我不會怪你的啊。”千湧也十分配合的猛點頭:“我肯定會的。你要是登天了,我就敲鑼打鼓的送你走。”
中曲崖中。
阿爹阿娘見他倆回來,都是一揚眉毛。
阿爹冷著臉問道:“去哪瘋了?前幾日不是告訴你們今天帶你們去見師父嗎?”
千裏壓著嗓子回:“我們給忘了。不過現在去還來得及吧?”
阿爹“哼”了一聲,沒了動靜。
阿娘緊著說:“來得及,來得及,快去換身衣服,申時兩刻到就好了。”
千裏趕緊夾著阿碳拉著千湧往內室跑。
阿娘走到阿爹身旁,歎息著說:“也不知六波帝君有沒有放下對姑姑的情,若是沒放下,怕是不會收咱們的兩個孩子啊。”
阿爹動了動嘴角,沒有說話。
平山內殿中。
申時三刻,千遠帝君帶著千裏和千湧,已等候了整整一刻鍾。
奉茶的小廝已經來回倒了三次茶,一次比一次態度謙和,最後一次腰都快弓跟桌子一般高了,實在難為了他。
千裏小聲嘀咕:“怎麼還沒來?是不是不在啊。”
千湧掩著嘴說:“聽說這位帝君很是專政,忙公事忘了吃飯都是常有的,等一刻鍾算少的了。”
千裏:“那你擋著我,阿爹問起來,說我去上茅廁了。我去溜達溜達。”
千湧提醒道:“記得扮成那個漆吳山帝君啊。”
千裏:“知道,老規矩了。”
一刻鍾後,六波帝君終於從內室裏走了出來。六波與阿爹隨意寒暄了幾句,阿爹便直接切入正題:“早就聽說帝君道行高深,待人接物都是極為認真的,不知帝君能否收下我的兩個子女為徒,今後有何在下能幫得上的,在下必當盡心竭力。”
六波躊躇了一下:“千遠帝君此話嚴重了,收徒本是壯我之門,怎敢要求答謝。隻是,您身後隻有一子?並無女兒啊?”
千遠這才發現,千裏不知何時不見了。一下冷汗直冒,生怕在別人府祉裏惹下什麼禍來,忙拉過千湧,低聲問:“你姐姐呢?”
千湧朗聲答道:“去茅廁了。”
千遠帝君臉一下子變成了紫色。
六波愣了一愣,笑道:“沒關係,小孩子,隨便點也好。”
千湧暗想:“三姐,我可盡力了啊,你再不回來我也沒辦法了啊。”
平山後山。
千裏一身墨綠長袍,如漆黑發,玉冠壓頂,恍星深眸,似水笑容,真真一個漆吳山帝君啊。
凡是從千裏身邊走過的小仙婢,皆臉紅垂頭,千裏倒是很大方,左邊送個微笑,右邊給個閃眸,搞得但凡那日從後山經過的仙婢都茶不思飯不想,幾天下來,愣愣瘦了幾斤。不得不說,漆吳山那位帝君是個禍水啊,還好他不常出山走動,不然還不活活餓死一批傾心人。
千裏一邊笑歎一邊蹦蹦跳跳的朝泑亭走去。雖說千遠帝君平日裏管得嚴,千裏他們甚少外出,不過千裏自小對外麵的美景十分感興趣,從書上得知平山有一奇景:落日時分,站在泑亭裏向西望去,可以看見太陽落山的軌跡,那種氣象渾圓,十分瑰麗。千裏早就想見識見識這等美景了,恰好今日趕在落日前來了,不來瞧瞧那可是對不住自己了。
等千裏興致勃勃地走到那裏,卻發現泑亭裏已經有一人側臥在圍廊上,怕是已經醉了。心下不禁氣惱,既不敢進去,有不舍離開,隻是不甘心的死死盯著那人。
瞪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那位神君是一動未動。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提步欲走,卻忽聽那人悠悠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說完便聽見有徐徐倒酒聲,接著就是這人一昂頭,喝了一杯。
千裏頓時生了興趣。要是平時可能還稍稍顧忌著自己是女兒家,不方便這不方便那的,可如今自己打得可是漆吳山那位帝君的名號,上去攀談幾句也不礙事的。真是聊的投緣,再亮明真身也可。於是千裏便大著膽子朝廳內走了進去。
平山內殿中。
“喲,我瞧瞧這是誰來了?”一媚聲女子從內室中快步趕了出來。
瞧見千遠帝君和千湧先是愣了一愣,隨後做了個福,笑意盈盈地說:“嗬嗬,原是千遠帝君大架光臨啊。妾身來遲了,望帝君恕罪啊。”
一臉的刻薄相,哪裏也沒看出“恕罪”的樣子。千湧最前皺了皺鼻子。六波和千遠皆是一皺眉。六波搶道:“帝君不要見怪,隻是本君賤內朱厭。朱厭,千遠帝君是送兒女來我座下拜師的,你莫要胡鬧。”
朱厭美目一撇:“什麼小兒,那個小兒要拜師?我先來瞅瞅。”
不等六波反應,千湧主動上前一步:“夫人,有禮。在下千湧,中曲崖四子。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朱厭做出挑蘿卜的架勢,抱著手臂圍著千湧左繞三圈,右繞三圈,千湧也是不為所動,微笑而立。朱厭擰著脖子道:“長得如此狐媚,還是個男兒家,我看不成。”
六波和千遠臉上都有些管不住了,六波欲要開口,千湧朗笑三聲:“既然這平山已是夫人當家,那我看我和三姐也不必留在這學藝了。是吧,阿爹?”
千遠抬眼瞅著六波,臉色很是不好。
六波忙道:“夫人家家說話不作數的。不過在下已有兩個男徒和一子,另有兩名女徒,為湊足這‘三好’,本君可是煞費了苦心了。不如令千金留下,公子就另覓其他好去處吧。”
千遠臉色這才緩和一點,瞧都不瞧朱厭:“這樣也好。在下女兒頑劣,全靠帝君多多費心了。”
朱厭“哼”了一聲,要說什麼,六波冷掃她一眼,正聲道:“哪裏哪裏,頑劣,乃是聰慧啊。五天後將令千金送來平山吧”
之後,六波請千遠移駕了客室,在那裏等千裏,自己又是直直進了內室,瞧都沒瞧朱厭一眼。朱厭也板著一張臉晃進了內室。
千湧默默祈禱:“三姐,你要是再不回來,怕是這最後幾天好日子都沒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