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如水，繁華如斯。
    城市的燈光將黑夜耀成白晝。
    人，往來紛繁。
    車，川流不息。
    誰也不會發覺，在8路公交的站牌下，孤單單站著一個瘦弱的小小身影。
    忽明忽滅的街燈，暗淡的照耀著，將燈下的人影，拉得老長老長。
    一輛8路公交緩緩停了下來。
    司機打開了車門，車箱裏空蕩蕩的，坐著寥寥幾人。
    無人上，無人下。
    司機盯著站在車站燈下的少年望了一會兒，有些狐疑，有些擔心。
    十二點三十。末班車。
    沒有人會願意錯過。
    可是街燈下的這個少年，已經整整錯過了七次。
    “小姐。要上車不撒？最後一班車了啊。”
    “不。謝謝。”
    “小姐啊，大晚上的匪徒不要太多撒！你一個小女娃子，不回家幹什麼撒？來吧，上車。叔送你回家啊。”
    “不用了。”
    蘇瑞搖搖頭。她隻是不想回家。
    家。太溫暖。太體貼。
    所以她寧願站在這種寒風裏，吹吹冷風，看看寂寥的街燈，與偶爾飛過的螢火蟲做伴。
    至少，這個樣子，她可以忍住眼淚，可以不哭。
    “小姐啊，我家丫頭跟我說，昨兒是平安夜，今天是聖誕節撒。你們小女娃子，不是都要和男朋友一起過的撒？怎麼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呢？來吧，回吧！你家家長會擔心的撒。要是我家丫頭這麼晚了還在大街上遊蕩，我也是會擔心的撒！你也別嫌叔煩。聽叔一句，回吧。”
    司機仍在循循善誘。
    車裏的乘客，也沒人急著回家，都睜著半明半昧的眼睛，注視著這一老一少。
    十二月二十五號了。聖誕節了。
    他們都是無人陪伴之人。所以，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夜裏，與這樣一個孤寂的少年為伍打發些時間也未嚐不可。
    蘇瑞抬起凍得青紫的雙手，微微上揚，擋在眼前。
    她已經習慣了暗淡的街燈，所以當抬眼望著明亮的公交車燈時，竟被淺淺的灼傷。
    蘇瑞眯起雙眼，透過自己的指縫見到一張張雖然冷漠卻也不乏關心的臉龐。
    她低低笑著，眼眶熱了。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融成水珠，順著臉龐輕滑而下。
    繼而，潔白晶瑩的雪花，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蘇瑞彎著眉眼，似笑非笑。
    她注視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嗤嗤地笑了起來。
    抬腳，踏上了那輛根本不可能將她送到家的8路公交。
    刹那間接觸到溫暖，蘇瑞打了個細細的激靈。她衝著司機和三五乘客笑了笑。
    撿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再無他話。
    去到哪裏，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隻是溫暖，會叫她軟弱。
    即使會哭，即使眼淚會流下。她也不會叫任何人看見。
    哪怕，隻是陌生人。
    十二月二十五號。
    上午九點。
    莫青峰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李傲打來的。
    寥寥幾句話。
    傷透了人的心。
    “小朋友昨天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了她……她今天沒有來上班。所以我想……也許，她會在你那裏。”
    “李傲。你這麼想？”
    “除了你我之外……她又能依靠誰呢？”
    “是啊。除了你我之外，她又能依靠誰？可是李傲。瑞兒比你想象的堅強。你不要她，不代表她就會急忙忙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不過既然你選擇了放手。那個孩子，就是我的了。”淡淡的語氣，像極了挑釁。
    “莫—青—峰！”
    “如何？”
    “我……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李傲。既然你不要她，就不要再招惹她。她的好。你配不起。”
    莫青峰找到蘇瑞的時候，小朋友發高燒被人送到了醫院。
    護士通過最後一通來電記錄找到了他。
    而那個時候，蘇瑞已經被送去醫院半個小時了。
    醫生說蘇瑞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手腳都是冰冰涼的，發梢上甚至結了冰，遇著空調的熱度融成了水，與額頭上的汗混雜在一起。
    蒼白的嚇人。
    莫青峰坐在病床邊上，捉著蘇瑞的手掌。
    那麼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肩膀，小小的身體，小小的心髒。
    是如何獨自承受起一切，又是經曆了怎樣的一夜才會被一個好心的居民送到了醫院急診？
    蘇瑞她，原來遠比他們想象的堅強。
    隻是她的堅強，卻隻會讓莫青峰更加痛心。
    為什麼不回家？
    為什麼不找個朋友傾訴？
    為什麼不尋一個發泄口發泄？
    為什麼將一切都默默扛在自己肩上？
    她不累麼？不怕麼？不寂寞麼？
    蘇瑞她，隻是一個孩子啊。她是經曆了什麼，才想成了如今這樣的個性？
    如果不是李傲拒絕了她的告白。莫青峰便永遠不會知道蘇瑞還有這樣的一麵。
    那個樂觀向上單純明媚的小朋友，在受到傷害的時候，所選擇的居然是獨自麵對，黯然忍受……
    這讓將蘇瑞放在心尖尖兒上疼寵的莫青峰，怎能不在意？不心疼？
    也許，李傲拒絕了蘇瑞倒是件好事。
    至少，它讓蘇瑞和莫青峰都認清了自己的心。
    感情這種東西，原來不經過一些事情，是不會散發出光芒的。
    手心裏的溫熱稍稍挪動了些。
    莫青峰一驚，立即抬眼去看。
    蘇瑞卻沒轉醒，隻是雙眉緩緩地蹙起，一堆心事，紛雜冗亂，皆彙於眉間。
    一道細細的川字，代表了萬語千言。所有愁緒，不言自明。
    莫青峰低歎一聲，抬手輕輕壓上了那道“川”字。
    蘇瑞的眼睫毛閃了閃，川字更深。
    她的愁緒，不是單單用手就可以壓得平的。
    如果真是那麼容易，又豈能容她在冷夜裏獨行了一晚。
    也仍然解不開，那千頭萬緒的心事。
    蘇瑞醒來的時候，正巧莫青峰俯身吻住了她的額頭。
    蘇瑞記得有人對她說過，一個男人吻一個女人的額頭，說明他對那個女人非常珍惜。
    如果遇上了這種男人，千萬不要放手！
    蘇瑞想到了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小小的身子，隨著她的笑容簌簌發著抖。
    莫青峰無奈地望著蘇瑞，揉上了那頭漸長的短發。
    “怎麼？我竟然長得那麼好笑？以至於我家小瑞兒一見到我就笑了起來？”
    “不是。”蘇瑞咳了幾聲，莫青峰便拿了溫水喂她喝下，又自然地拿自己的額頭貼在蘇瑞的額頭上，測試她的體溫。
    “不是？那你笑什麼？”
    “我隻是想到以前見過的一段話罷了。”蘇瑞就著莫青峰的手臂撐起了身子，眼睛晶晶亮地盯著莫青峰帶來的布丁，望他一眼，似乎在說：可以吃咩？
    莫青峰揶揄地笑一記，將布丁送到蘇瑞跟前：“一點點。你想到了什麼？”
    “你剛剛不是偷吻我的額頭麼？我就想到自己曾看過……所以我就笑咯。”蘇瑞道出了原委，本意是想叫莫青峰一起笑的。誰料莫青峰非但不笑，反而還認真地捧著蘇瑞的臉頰，鄭重其事地又一次吻住了蘇瑞的額頭。
    “瑞兒。如果我說我不是開玩笑的。我是真得很想珍惜你。很想照顧你。你願不願意……”
    “豹子。”蘇瑞突然打斷了莫青峰的話。她放下了布丁，冷靜地望著莫青峰：“你不是知道了什麼？”
    “……是。”
    “豹子。你覺得我很可憐嗎？”
    “瑞兒。我並沒有……”
    “豹子。我蘇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可以請你離開嗎？我想一個人呆著。”
    貓語：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一個人度過的聖誕節，是不是稍稍有些孤單呢？
    不過還好。我在這裏。你們也在這裏。
    聖誕快樂~~還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