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喝藥了。”藍多兒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滿身裂紋、碗口破損的的黑碗，走進了簡陋的小房間。房內極其簡陋，除了床就是一張桌子和一條長椅。
    藍多兒把藥放在桌上，將臥病在床的娘親扶了起來。
    “娘，您今天覺得好些了嗎？”藍多兒說話很小聲，他很怕一個不是就會惹娘生氣。
    聽見兒子的問話，藍芊柔臉色一沉。“明天起再不許學那些女人家的玩意，……咳咳，你看看你，長得沒有一點陽剛之氣也就算了，現在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拓跋闊就不是個好東西……咳，咳咳。”
    看藍芊柔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藍多兒趕緊在她背後拍了幾下，小聲的辯解。
    “娘，您別生氣，大哥隻是看我身子弱，才……”
    “閉嘴，咳咳……什麼大哥，他跟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一個男孩子家，不學文學武，叫你學跳舞，我看早晚有一天，咳咳，他會把你送給巴結的人去當孌童，咳咳，嘔……。”
    聽到自己的親娘那樣說自己，藍多兒很傷心，可看見她咳到快要嘔吐了，還是心疼的紅了眼眶。
    “娘，您……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去了，好不好？”
    聽到兒子說不去了，藍芊柔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任由藍多兒扶著她將藥喂下。
    “沒事你就出去吧！”喝完了藥，藍芊柔也懶得跟兒子說話，揮了揮手，要藍多兒出去。
    藍多兒眼神一黯，從房裏悄悄的退了出去。
    立春時節，樹上的嫩芽開始抽綠，池塘裏的湖水也早已融化，可藍多兒的心，卻仍然如三九天般寒冷，冷的讓人痛徹心扉。從小到大，不管怎麼努力，娘親依舊不喜歡自己，早都知道的事情，為什麼心裏的失望還是那麼濃，心還會那麼痛。
    “為什麼啊！娘……”藍多兒的手緊緊地摳著柱子，連指甲劈裂了都不自知。
    拓跋闊一走進後院，就看見一摸藍色的身影立在湖邊，那纖細的身體，脆弱的表情，任人看了都會生出憐惜之情，那恬靜的性子，就更讓人愛憐了。隻可惜，他生活在拓跋家，為了父親的朝堂大業，任何人都是父親可以利用的棋子，更何況，他隻是父親妾侍進門前帶過來的孩子，即使再柔弱、無辜，也隻能淪為父親手裏的棋子。
    想到父親的狠心和弟弟笙兒孱弱的身體，拓跋闊的心一下變得堅硬無比。是的，為了笙兒，不管犧牲誰的性命都是值得的。
    悄悄的走到藍多兒身後，將指甲受創的手包進了自己的掌心。
    “多兒，怎麼這麼不愛惜手指，跳舞之人，講究的是身形完美，身上可是一點殘缺都不能有的。”
    拓跋闊掏出隨身攜帶的膏藥，拉著藍多兒坐下，仔細的將受傷的指尖塗好膏藥。
    看拓跋闊滿臉疼惜之情，藍多兒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硬的咽下，反複了幾次，終於吞吞吐吐的開了口。“大……大哥，我今天去看了娘，娘……，她不喜歡我學跳舞，恐怕……恐怕我以後不能再去學習了，辜負了大哥的希望，多兒很抱歉。”
    低頭塗藥的拓跋闊臉色一冷，眼裏射出了森冷的目光，原本想著藍多兒代替笙兒受累，以後要下人好好的伺候藍芊柔，算是給多兒一個補償，誰知道那個女人竟然拖他後腿，如果她要成為一個絆腳石，他不介意送這個藥罐子提前見閻王。
    自己說完了，也不見拓跋闊開口，藍多兒害怕拓跋闊會生氣，焦急的拉住了拓跋闊的手。
    “大哥，你怪多兒嗎？”
    抬臉的功夫，拓跋闊的臉上已是一片溫柔之色，“怎麼會呢！讓多兒學跳舞，也是害怕你成天待在家裏會悶，找個事情讓你開心的，如果你娘不開心，那就不學了，隻是……隻是笙兒那裏會比較麻煩，他一直希望你能代替他學得一身驚豔的舞技，前兩天還說要看你跳舞呢！”
    拓跋闊邊說邊皺眉，有些苦惱又為難的樣子。是啊！拓跋家常年臥病的二少爺拓跋笙，可是全城聞名的刁難主。
    “那……那怎麼辦？”一提起笙兒，藍多兒膽怯了。
    算起來，笙兒還比他小幾個月，應該是他弟弟，可藍多兒卻怕笙兒怕的緊。他五歲那年跟著娘嫁進拓跋家，因為娘是雅妓，自己又是外帶來的孩子，連這裏的下人都看不起他，雖然看不起，卻因為娘那會得寵，還是沒有人敢欺負他的，可笙兒卻不吃這套，他是威武將軍拓跋家的二少爺，因為身體不好，自小就受家裏嬌寵，連不苟言笑的拓跋芎待他都比別人寵溺三分，更是助長了他驕奢的習性，小的時候沒少欺負他，這幾年，娘逐漸失寵，笙兒又攛掇下人欺負他，被別人使絆子摔跤是常事，平日裏少吃少喝也司空見慣，冬天裏缺衣少柴卻是最讓人難熬的。每想起那年冬天，自己凍的瑟瑟發抖，在笙兒院子裏跪求他給點柴火，笙兒卻坐在擺著幾個暖爐的房間裏，支著鍋子吃涮鍋，直到他吃飽喝足，自己雙膝凍得青紫才賞給他一小捆柴火的情境，藍多兒的膝蓋就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片寒意。
    看到藍多兒臉上的怯意，拓跋闊心中暗笑：看來人都是賤骨頭，你對他好他未必聽你的，對他凶惡，他卻總會因懼怕而乖乖聽話。
    “我等下剛好要去笙兒那裏，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萬一笙兒為難你，大哥也好護著你。”拓跋闊一副慈愛兄長的摸樣，讓藍多兒一陣感動，連忙點頭答應。
    兩人一進拓跋笙的房間，拓跋闊就柔聲呼喚。“笙兒。”
    正百無聊賴躺在貴妃椅上的拓跋笙，聽見大哥的聲音，立馬坐了起來，欣喜的小臉在看見拓跋闊身後那抹藍色身影後，滑過一絲陰沉。
    “大哥，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大哥一向疼愛他，娘親走了以後，更是將他寵上了天，每日下了朝，必定會到他屋裏坐一會才走。
    “碰見多兒說了點事情，所以耽擱了。”拓跋闊意有所指的說。
    聰慧的笙兒一聽，就知道哥哥是什麼意思，看向了藍多兒。“多兒有什麼事情。”
    “是……是我娘不喜歡我學跳舞，所以……所以……”不想去的話，藍多兒不敢在拓跋笙麵前說出口，雖然大哥最近對他很好，可他不敢惹怒了拓跋笙，他不想今年的冬天又要跪在雪地很久才能得到取暖的柴禾。
    “你娘不喜歡，你就不想去了？那我還不想讓你們住在拓跋家費米費藥呢。”年紀尚小的拓跋笙，說起話來可是很刻薄的。“別仗著大哥可憐你，你就得寸進尺了。要不是我身子弱，不能學舞，你以為能輪到你學？教你的師傅可是宮廷樂坊最好的師傅，大哥既費力又花錢請來的，是你說不想學就不學的？”
    “笙兒，有些過了。”看見藍多兒眼眶裏打轉的淚珠，拓跋闊詳裝生氣的說了一句。
    看見大哥給自己使眼色，還沒罵夠得拓跋笙隻能收口，坐到拓跋闊身上撒嬌。“本來就是嘛！大哥你說，請這個師傅花了多少銀子。”
    拓跋闊沉吟了一下。“也不貴，一月兩百銀子。”
    兩……兩百兩？藍多兒被嚇住了，他跟娘一個月的份銀才十兩，教舞的師傅竟然這麼貴。
    看藍多兒驚嚇瞪大的雙目，拓跋闊好心的安慰。
    “多兒，不用介意師傅的月俸，重要的是你開心。”
    拓跋笙斜眼冷哼。“大哥倒是大方，兩百兩買人家開心，人家還不領情，給我買東西可從來沒這麼大手筆過。”
    聽到弟弟話裏帶著醋味，拓跋闊失笑。“你用的東西，哪樣不是精挑細選的？要不是你身子弱，不能學跳舞，我也會給你請個好師傅的。”
    “那個我可不管，先說當下，這已經砸進去的銀子總不能白扔了吧！”拓跋笙走到藍多兒麵前，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你說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還真指望我們拓跋家養活你一輩子？大哥憐惜你，給你想個謀錢的出路，你還這麼挑剔，……想要東西是要付出的，這麼好吃懶做，我看，今年冬天你就老老實實地在你那院子裏待著，別老往我這跑要東要西的。”
    拓跋笙話音剛落，藍多兒就白了一張臉。知道跳舞師傅那麼貴，他就已經動搖了，加上拓跋笙的威脅，他哪裏還能堅持的住。
    雖然答應娘的事情很重要，可娘的身子那麼弱，如果今年冬天沒有足夠的柴禾，恐怕娘連今年冬天都過不去。
    “別，……我，我學。”藍多兒咬紅了嘴唇，嚅囁的開口。
    看藍多兒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拓跋闊決定這次要下手狠一點。再過兩年，笙兒就十四了，爹的籌謀大計肯定等不到笙兒到成年禮的那天，所以他要趕緊把多兒訓練出來，頂替笙兒，替他多爭取幾年的時間。可藍多兒資質駑鈍，琴棋書畫天份很差，隻有跳舞方麵能借著體態輕盈博得一籌，可這舞蹈大多是童子功練就，藍多兒十二歲才啟蒙，已經晚了，為了照顧藍芊柔，每天練習的時間又被壓縮的很少，照這麼下去，得多長時間才能跳出一支好舞。
    “多兒，我看你每天練舞又要照顧你娘，實在辛苦，不如這樣吧！我挑幾個稱心的丫頭專門照顧你娘，給你娘說你要去外地求學，省的你那麼辛苦，還怕被你娘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