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睡到半夜，朝笙突然覺得有些寒冷，懷中的小豆子也有些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朝笙皺著眉睜開眼，小豆子不知何時把上衣蹭掉了，小胳膊伸到了被子外麵，怕是覺著冷了。朝笙連忙把那冰涼冰涼的胳膊放回被窩裏，又用掌心仔細摩擦了，感覺回暖了才鬆出一口氣。
    “滴答”。
    深夜中應該不引人注意的滴水聲，朝笙卻覺得背脊莫名一涼，那是人感覺到極度危險時會出現的本能反應，她直覺房內多了什麼東西，也許是一個人，但是那不停歇的滴水聲又是怎麼一回事呢？下雨了？
    朝笙想到一種可能性，一種她不願意去確認的可能，但她又安慰自己或許是因為聽了邵少敏那一席話才會讓她產生的錯覺，雖是這麼想了，內心的恐懼卻隻增不減。
    朝笙緊了緊抱著小豆子的手，呼吸盡量放到最輕，忽然耳鬢處一股熱氣襲來，有些低沉的笑聲響起，“轉過來。”
    朝笙隻覺得一瞬間真的聽到了體內血液倒流的聲音，這個聲音朝笙一點也不陌生，在朝笙噩夢中這把聲音時常出現，朝笙戰勝不了本能的恐懼，隻好咬著牙嚐試著翻身，可這時候身體又不聽使喚了，無論怎麼使勁兒也動不了。
    那人或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冷哼了一聲便毫無聲息了，房內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消失了，朝笙這才轉過身，漆黑的房裏似乎什麼人都沒有，可那仍然蔓延在空氣間的血腥味又讓朝笙明白，那個人的的確確方才還在。
    朝笙想了想，軟著腿下了床，顫抖著手用了許久才把蠟燭點著了，她小心翼翼地掃視了一遍房內，確實沒有人在，可在床沿極近處有一灘細小的血漬，朝笙剛鬆了口氣，卻緊接著發現床上睡著的小豆子臉上赫然印著兩個血指印。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便要暈過去，喉嚨明明滾出了一聲嘶吼，自己卻又什麼聲音都聽不見，腳軟得還是走不了路，著急的她才邁出一步就摔在了地上，這時朝笙心痛欲碎，管不了許多就紅著眼爬向床上的小豆子，這下動靜倒是大了些，小豆子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小豆子沒死？！
    朝笙死命捂著嘴才製止了自己的尖叫，爬到近處小心看了，才發現小豆子有手有腳哪兒都沒少，隻是臉上多了兩個駭人的指印，朝笙也顧不上給他擦幹淨，隱忍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拚命滑落。她當真是有些崩潰了，任誰來受這麼一個驚嚇也會被這忽上忽下的情緒弄得發瘋。
    朝笙捂著臉哭泣，卻又有著絕處逢生的喜悅，這麼混亂的心緒讓她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還好還好，至少那君幽冥是沒有殺死小豆子的心思的，不然小豆子現在也不會還能喘氣兒，這樣的情形她至少能放下半個心了，剩下的就等小豆子正式見了君幽冥才能見分曉了。
    這樣的夜晚靜得出奇，她無故點亮了蠟燭也沒人過來查看正好說明了那些下人或許是知道君幽冥今晚要來的，蒙在鼓裏的也就她一個，若不是那莽撞的邵少敏多嘴讓她早做了些心理準備，君幽冥的出現也許真真會把她嚇個半死。。。。。。
    朝笙發著呆，過了許久才驚醒，小豆子臉上那兩個指印尤顯刺眼，伸手要擦去發現因為時間久了，那血早凝成了塊，才是擦不幹淨了，可這屋裏又沒有熱水。
    看著看著，朝笙又習慣性地猜測起君幽冥半夜來訪又在小豆子臉上留下血指印的用意，是在示威？告訴自己，隻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娶她們母子倆的性命？不對不對，君幽冥的能耐誰人不知，犯不著做這等可有可無的事情。
    朝笙想著想著便覺得累了，加上之前受了驚嚇雖是虛驚一場，也真真實實讓她忐忑了一番，這時倒抱著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態度，卷了被子躺下來睡了，隻是睡著時也沒忘了第二天一早給小豆子洗臉的事。
    一夜多憂導致第二天一早，小豆子起了，朝笙還是沒動靜，小豆子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光溜溜的身子一接觸到寒氣就打了個激靈，又鑽了回去，動作過大一不小心頭就撞到了朝笙額頭上。
    朝笙隻覺在夢中被一塊大石頭砸了直接，下頜一合，差點咬到舌頭，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艱難地睜開眼睛，見到自家兒子正抱著小腦瓜子，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右臉頰那兩個指印看著更是觸目驚心，這下什麼睡意都消失無蹤了。
    朝笙幾乎是蹦著起來，拉著小豆子上下查看著，“怎麼了，小豆子，跟娘娘說，哪裏痛痛？”
    小豆子又被冷得打了個噴嚏，拉著朝笙的手捂上紅了一片的小額頭，“這裏痛痛。。。。。。”
    朝笙小心翼翼摸了摸，大致了解了情況，見小豆子小身子抖得厲害，隻能哭笑不得地找到被踢到床尾的上衣給他套上，下了床之後又把厚襖子拿過來。
    陣痛過去後，小豆子也不喊痛了，張開了手讓朝笙擺弄，外頭的下人許是聽到了動靜，敲著門問是否可以進來伺候。
    朝笙應了。侍女們就端著洗漱用的帕子和熱水進來了，朝笙接過杯子裏裝著用來漱口的鹽水，讓小豆子喝一口在口中滾了滾。
    “咕嚕咕嚕哇。。。。。。”小豆子左三下右三下之後把水吐出，再含，如此反複五次，朝笙才扭了帕子給他模臉，尤其是那髒了一夜的右臉頰，仔細擦了許久，直到小豆子喊疼才停止動作。
    朝笙整理好小的了，讓人帶他去方便，然後才開始打理自己，好不容易母子倆都清清爽爽地出門，才邁出沒幾步卻聽到一陣騷動，身邊的下人下意識圍著她繞城一圈，警惕地巡視著周圍。
    幾個黑衣人爭先恐後地從屋頂落下手腳並用地往前跑，朝笙莫名地明白了現在發生的事情，一瞬也不停就往回跑，“快，馬上回屋裏。。。。。。”話音未落，眼前黑影一晃，她就如同被點了穴般手腳癱軟無法移動。
    隻是一個影子朝笙也能認出那個是誰，她被迫眼睜睜看著君幽冥追上那三個人，一伸手便捉住一個脖子毫不留情地一扭，君幽冥一向殺人的時候喜歡血腥，尋常人扭斷了脖子就該停手，他非要把人的脖子硬生生扭下來，弄得血沫橫飛。
    那一瞬間朝笙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量，手迅速捂上了正睜大眼看著的小豆子，那小東西還不明白為什麼眼前一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小手劃拉著要將朝笙的手拿下。
    朝笙也不管小豆子掙紮得多厲害，他叫也不應，隻咬牙硬撐著看君幽冥一刻不停瞬間將三人五馬分屍，真正地分屍，庭院被大量湧出的血液蔓延，君幽冥站在其中，當真便如那江湖傳聞的，幽冥地獄。。。。。。
    君幽冥慢悠悠地轉身，朝笙這才看到了君幽冥的真實樣貌。君幽冥的樣子一向是個謎團，因為除了君莫山莊的人，看見過他的不是被殘忍殺害，就是壓根兒沒膽量抬頭看過他。
    朝笙也覺得如果不是在這麼一個場景下看到君幽冥，她也不會認為眼前這個與小豆子生的一模一樣的男子便是那嗜殺修羅。從來沒有見過父子長得那般相像，難怪小豆子一被人看見就聯想到君幽冥，兩父子一模一樣的精致五官，甚至君幽冥的臉型也是討喜的鵝蛋圓臉，兩人要是站在一塊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真要說出不同，便是君幽冥那對如同用血漿洗滌過的眼眸，朝笙因為生下小豆子，眼眸一夜之間變成紅色，但那種顏色是極為剔透的，像是紅色的琉璃，但君幽冥的紅不一樣，就像是用那怨魂的血一層一層交疊起來才能顯現的鮮紅，一種讓人覺得不祥的血紅。
    君幽冥殺人從不用武器，因為他享受用手結束別人性命的感覺，導致他每次殺完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君幽冥見朝笙被嚇得臉無血色，低低笑了幾聲，把手抬起來舔了舔指尖的血，像是很滿意它的美味般笑開，他本就長得不錯，那樣子笑開竟顯出幾分天真——如果無視他那對血色眼眸的話。
    君幽冥歪頭想了想，從假山上跳下，一步一步向著朝笙走去。朝笙雖然明白自己此時最好不要後退，在君幽冥伸手過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怕他發怒硬著頭皮弱聲道，“莫。。。。。。莫要嚇著小豆子。。。。。。”
    君幽冥倒是沒像她想象中那般易怒，聽她說話了甚至還有些愉悅。他好奇地看了看朝笙懷裏的小豆子，眨眨眼，用指尖戳了戳那胖鼓鼓的腮幫。小豆子被戳覺得奇怪，直覺是朝笙，“娘娘？”話說著還想伸手去抓，被朝笙緊緊箍住動不了。君幽冥似乎是覺著手感不錯，繼續戳了幾下。
    朝笙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動作，就怕他一個順手傷著了小豆子，見他隻是玩得開心倒沒有什麼開殺戒的舉動，慢慢舒了口氣，她之前一直屏住呼吸，這麼一呼氣吸氣間聞到君幽冥身上極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君幽冥這時把注意力賺回了她身上，血眸咕嚕一轉，朝笙隻覺臉上一涼，用來遮住眼睛的紗巾被扯了開去，她已經沒有手去遮住光線，長期被護住的眼眸突然見光立即被刺激得辣辣生疼。
    更讓朝笙驚訝的還在後麵，君幽冥仔細看了她的模樣，突然眯起了眼，語氣有些怪異，“哦？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