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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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中了共軛之毒滿三年之日,最後一盞血腥是冥華親自送來的。他玄青色的衫子站在夕陽下,是默然的心酸,隨風而揚的袖角上還染著他的血跡。我凝眉不語,不帶有一絲笑意,亦不疼不癢的將血喝下。用潔白的絹布拭去殘留在嘴角的殘跡,擱下杯盞時與石桌的碰撞,聲音清脆卻很磨耳。從此刻開始,我與冥華是真正意義上的同生共死。
    “為什麼?”冥華問。他背對著我,使得我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我譏誚:“你真當我跟你心意相通到能知你一切所想麼?恕微臣愚笨,有什麼話皇上還是說明白些的好!”說完,我倒上一盞茶,漱去口中腥味。
    冥華不回頭,繼續問:“為什麼私通塔克汗,密謀叛國?”
    我淡漠冷意:“因為開心。”
    他轉過身,怒視我:“開心?僅僅因為一個開心你就至大奨億萬百姓的死活於不顧?”伴著怒意的話語,同時也伴著悲涼。我依舊冷然:“他們死活,與我何幹?”語落時,耳光結實的打在我臉上。我冷眼而看,看著冥華欲再次落下的手掌虐笑:“打啊,打死我啊。打死我,你也得死!”現在的冥華,他隻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就是同我一起死,然後斬斷這一世的一切緣分。待到來生時,我倆陌路陌行,永不相幹。要麼就是他同我一起活著,活著受納我所給他的一切糟粕與不堪,直到這一世結束。來世時我們依然陌路陌行,毫不相幹。
    這第二巴掌,冥華沒有揮下。而是換做輕撫我紅腫的半側臉頰,眸子中千情萬繞,他說:“二十年,你我相識二十年···”他轉頭癡然而望,望著那遠處幽靜的深山,就好似那裏有著什麼,又說:“二十年,我癡想了二十年····”然後在苦笑中淒然轉身。不知為何,看著他的背影漸遠,我胸口說不出的疼,疼到我再一次的淚落,淚落茫然。
    大奨與塔克國終於開戰。而兩國的戰事到了冥華不得不禦駕親征的地步,送別冥華時我道的諷刺:“微臣這裏,預祝皇上凱旋而歸。”
    冥華同諷刺:“你真希望我能贏麼?”我虛情假意:“當然!”然後他苦然中策馬而去,頭也不回。我也冷然轉身,亦不回頭。
    回小院兒的路上,我看見了宇順。自從上次之後,那孩子便離我遠遠的。我從他身旁經過時,他緊緊的躲在皇後雅寧的身後。我就尋思這孩子的懦弱,怕是不經過千錘百煉是難以成得大器的。而雅寧滿眼通紅,那欲落不落的淚水,就好似冥華這一去便不再複返。她盯著我問:“你怎麼就這麼狠心?!”我充耳不聞的離去。
    兩個月後,邊境傳來消息說,大奨慘敗給塔克國。群臣將領勸說冥華棄疆內退,以保聖命。可冥華死守邊疆,並下令道,若是誰人敢退,必誅連九族。但能看懂世局的人皆知,此次大奨必敗無疑,輕則丟掉半壁江山,重則國破。
    冬雪紛然,我獨自坐在小院兒之中。雖遠離風煙,卻也能清晰的聽見那戰火的哭泣。也仿佛看見了冥華的江山被覆滅時候的景象。我想說,一切如我願,一切如我意。可這都是我的以為,以為如我願,以為如我意。直到雅寧找上我,我的以為便全部煙消雲散。使我從渾然中清醒過來。我才知道,原來清醒竟是這麼漫長。也知道冥華出征那日,雅寧為何道我狠心。
    雪停。
    夜半星辰幾許寒,雅寧出現在我的小院。此時無論是爹娘,還是香兒凝兒皆以步入深睡。唯獨我一人,挑燈無眠。沏上一壺熱茶,我問:“皇後娘娘找洪淵有事?”她不語,而是從畫中掏出一卷宗書丟於我麵前。
    “這是···”看著落在我膝上的卷黃,我挑眉不明。雅寧譏誚:“皇上說此事不可外傳,但本宮總覺得還是拿來給杜大人瞧瞧的好。就算日後因此被賜死,本宮也認了!”雅寧說的嚴重,我卻絲毫不在意。既然她要我看,我看便是。但展開卷宗的那一瞬,我詫然驚愕,掩口無語。那是一紙詔書,傳位於太子宇順的詔書。久久靜默後,我聽得見我癲笑似哭:“終於受不了,想死了麼?”受不了我的終日的冷嘲熱諷,受不了我摧骨殘心的傷害,終是擇了前者,同我一起黃泉而去,斬斷這孽緣。很好很好,早該如此!我想說我本應該高興,但心中卻是空然的,找不到絲毫落點。
    對於我癲狂,雅寧顯得出奇的平然:“倘若他真的是受不了就好了•••”平然中,淚落無聲。她拭去眼角淚水,看著我說:“孽!你和他究竟誰才是孽?”然後,她對我徹夜訴說,每一字每一句都叫我在撼然中痛徹心扉。
    雅寧告訴我說,冥華十五歲那年北上巡查回來後便總是當著她的麵念念不忘的提及我。說我長得漂亮,說我聰穎非常人,說我年紀小小不畏生死,還說我性子雖冷卻討人喜歡。開始雅寧並未在意,就以為冥華對我隻是救命的感恩之情。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就在冥華十七歲,我十二歲那年,諸國混戰,大奨敗給鄰國西皖。因老皇帝無能,不得不將邊境城池割讓。而所割讓的城池中,其中一座便應城。太子冥華得知後,極力反對,但反對無效。無奈下冥華連夜起兵逼宮,親手弑父,一舉奪得帝位。然後下令,全力保護疆土。卻在保國之時,稱“無論丟了哪裏,絕不可丟了應城!”說著說著雅寧哭得淚眼梨花:“你可知那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因為你在應城•••他才造反,他才弑父!”我心思雖茫然,卻依舊不相信雅寧所言。篡位是為我?弑父也是為我?既真是為我,當初又怎會聽信那謬掛之說,將我送上死而後已之路?既真是為我,那時又為何廢我一雙腿腳?就算他真是為我,前者我不追究,但這雙腿我又怎能不去追究?所以我冷然道:“為我也罷,不是為我也罷。早在我斷腿時,我們的情意也斷的幹幹淨淨。我現在對他隻有恨!”
    突然,雅寧哭笑不得:“恨?恨他廢了你的腿?”我不語,她接著道,道得像個笑話:“那日宇順高燒不退,命在旦夕。皇上陪了他一整晚,怎去廢你的腿?”的確是個笑話,猶如當頭一棒,敲得我清清醒醒。原來自始至終,都是錯的,且錯的隻有我一人。
    說完了該說的,雅寧便走人了。我送她到門口時問:“為何?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就讓我這樣一直恨下去不好麼?”
    她說的苦澀:“我隻是想讓你後悔,後悔你恨錯了他!”說罷,她抬頭看著空中殘星半月:“倘若可以,我寧願坐在輪椅上的人是我不是你•••”她所敘述的,是一個普通再普通不過的癡情女子得不到所愛之人回應下的無奈。而這無奈,卻是我造成的。所以,我總是要做些什麼的。我說:“皇後娘娘可否幫洪淵一事?”
    她問:“何事?”
    我說:“送我去他身邊···”
    她嘲諷:“你想死在他身邊?你覺得本宮會成全你麼?”
    我笑的平然:“我是想保冥華不死,保大奨江山寸土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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