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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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看著思羽緊鎖的眉頭,因為心焦,臉上的肌肉繃緊,而兩道傷痕因此格外分明。
    秦越道:“思羽,把慕宇救回來之後就讓他回來吧。你何必不認他,卻又如此傷自己呢?終究,他是你弟弟,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思羽沒說話。沉思了半響道:“那也得等他回來再說。”
    秦越繼續:“我知道你早就想叫他回來了。其實我與他談過,隻是他不肯。”
    思羽揉著自己的眉心,她已經幾天沒有正常睡過覺,頭一陣陣的暈眩。“你又自作主張!他等的,是我鬆口,不是你。”這麼說著,語氣裏卻沒有責怪。
    又歎道:“這次,隻怕還得倚仗幹爹了。”
    黃金榮的勢力本無法直接延伸到東北,但他一邊與幾個國家的大使會晤,促使他們推動東北的調查團進行營救。另一方麵,派了四個人千裏奔赴東北,必要時刻甚至實施非常手段,劫獄救人。
    嚴徹看著那短短幾行字,一顆心直飛到那白山黑水之地。
    宇兒被捕……
    越是危險,他反而越是冷靜。腦中條分縷析,花了一刻鍾思量清楚自己沒有關係可以深入到東北去搭救慕宇,立即拔槍,千裏單騎,孤身往北。我今生,必護得小宇周全,否則——萬劫不複。
    雖然冷靜,但思維並不是情感,他的頭腦冷靜,但心早亂了。仿佛千百張口皆在耳邊提醒:宇兒被捕,宇兒被捕,宇兒被捕……他怎麼能平靜?
    也許這一去,再難複返。但死在一處,也是好的。
    我失去了母親,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你……小宇!
    秦越知道思羽派人給嚴徹送信的意圖,隻是……思羽,你走的實在是險棋。
    秦越下班到思羽家中,思羽還在處理黃金大戲院的事情。秦越還是問了她,思羽把手中的賬目等放下,道:“我知道。我不過是在賭。但願……”
    嚴徹說到底不過是少校軍銜,在調查科雖儼然受到重用,但他實在厭倦,私下拒絕了徐恩曾提拔他的好意,向徐恩曾則稱:“我自然願為黨國效力,但在調查科提升太快實在,終究有麻煩。所以,還是讓我先這麼著吧。”一個少校,關係網再大,總比不過黃金榮,黃金榮也沒有直接延伸到東北的關係網,何況嚴徹。
    如今,他是不顧一切,奔往東北了。
    九/一/八事變之後,大量的難民逃向上海,而現在,他是逆流而行,千裏迢迢,去找一個人,救他出來。或者,死在一起。
    按照思羽信中的指點,嚴徹找到了秘密關押兩人的牢房。可惜總是無法進去。隔一座監牢,兩個人,就這麼咫尺天涯。
    在那腥臭潮濕的牢房裏,戈公振問:“若是我們不能出去,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你可有遺憾?”
    “自然遺憾,可惜我們的資料無法送出了。”慕宇下意識回答,在一個這般高屋建瓴,心懷天下的前輩麵前,他的潛意識已經規避了那些凡俗與情思。
    “不,慕宇,家國之念自然是一個中華男兒所需的,但臨死之際,有一個可以念想的人,才算不枉過此生。”戈公振的語氣裏帶著一點無法言說的溫柔,該是想起自己的兒女愛人了吧。
    一個可以念想的人。原來戈先生也是這般人之常情啊!但似乎,這樣的戈先生更可愛呢。
    慕宇閉上眼,其實這裏成日黑漆漆的,閉眼不閉眼,都是一片暗,無日無夜。
    真正遠離了,隔著漫長的時間空間,那些過往反而曆曆在目,無比明晰。那個人就在那裏,一雙邪魅的桃花眼,俊毅而分明的臉部線條,勾唇一笑,似乎略顯輕佻,但兩道眉如墨如劍,斜飛而上,仿佛驚鴻遊龍,立即顯示出強大的氣場。他站在那裏,不驕不躁,甚至帶點嬉皮笑臉,可所有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被吸引。
    ……從最初毫無他念的相見,到同遊同宿的親密;從驚怒恐懼的退避,到相濡以沫的相處;從曆經艱險後的攜手,到亂世戰爭中的相望……原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
    眼前是臨別時嚴徹替他理好衣領,又是憂慮又是嬉笑,道:“小宇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不許傷到自己一分一毫。你若是想我了,又沒法聯係的話,就在心裏念‘嚴徹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感應得到的,那時我會飛到你眼前的……”
    “嚴徹,我想你了。”慕宇笑,你真的聽得到嗎?他撫了撫胸口,莫名,聽到了胸腔裏的振動,是嚴徹特有的語調,分明在喚:“小宇,小宇……”看來是幻聽了。
    或許這樣也好,就讓我們這麼相隔,那麼,就可以不欠你,不誤你。
    從來沒有這般滿懷溫柔又肆無忌憚地想這個人。
    但是,反正是無希望了,做個念想,老天也是寬宥的吧。
    嚴徹仍然在外麵琢磨對策,忽然心跳漏了一拍,一種軟軟融融的痛充塞了整個心髒。仿佛是燭淚,滾燙地,滴在了心房,留下一道白痕。無比遠,也無限近,他聽到了那一句他心心念念希望慕宇說的:“嚴徹,我想你了。”他驚異,環顧四周,雨後的樹葉鮮亮青翠,一滴碩大晶瑩的雨滴從葉片上滴下來,落在了他的臉上。
    作為一個在這裏密謀劫獄的人,自然會注意到別人一舉一動,尤其是同類。感情左右的是心靈,而不是頭腦,所以,嚴徹看到另外四個人,同樣的低調偽裝,同樣的環顧查探,他主動過去搭訕。先不管他們是誰,但敵人的敵人就該是朋友。
    雙方都互相防備,刺探不了什麼內容,終須一方主動。嚴徹破釜沉舟,便道了一句:“我有個朋友被關在裏麵,我想要救他出來。”
    “那麼我們也是有一個朋友在裏頭。”雙方心照不宣,但已經確定可以合作。
    嚴徹注意到附近有鐵路。
    嚴徹的身形在夜裏如豹,瘦削,敏銳,精準。而他們如狼,凶狠,同夥,不顧一切。是豹子與狼群的合作。
    這天晚上,一趟列車經過之時,忽然接連爆炸聲,鐵路被毀,列車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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