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兒，過來端點心！”思羽身穿一襲淡紫色旗袍，上麵有精致的暗紋。旗袍做到小腿肚以上，又在下擺釘著三四寸長的蝴蝶襇。依然是嚴母的衣裳。
    嚴徹道：“多謝你這麼願意穿這些旗袍。不過這都是幾年前的款式了。你不嫌棄？”
    思羽笑了一聲：“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人人都學上海樣，學來學去學不象，等到學了三分象，上海又變新花樣。摩登這回事，不過是個輪回。這是大前年的款式，喏，你看，袖口是那年流行的大倒袖。過一年旗袍長度縮短到膝蓋下兩寸的地方。去年出來的什麼《民國服製條例》，都將旗袍定為國服了。總共也就那些個樣式，那藍衣黑裙的適合女學生穿，我還是適合長身旗袍些。”
    “上次你那自己做的旗袍相當適合，也不知你哪裏學的手藝，一整套的功夫都精致。”
    嚴徹對那套杏黃色旗袍念念不忘。
    “一整套的功夫包括鑲、嵌、滾、宕、盤、貼、繡、繪，我哪裏有這才能？不過是自己閑著裁了兩套，繡花全是找人做的。”
    慕宇端著碟子進來，一隻手裏拿著白紙裹著的一塊海棠糕，吃得不亦樂乎，插嘴道：“哪裏就沒有呢。姐姐，不是我說，你去我們大學給我們教課都是可以的。”
    思羽不理會他說的話，隻拍下他的手：“你都多大了，還那麼貪嘴！”
    慕宇揚了揚下巴，嘟著嘴說：“誰叫姐姐做的點心這麼好吃，自然要先下手為強了！哎喲，燙死我了！”慕宇說著手舞足蹈的，手裏的海棠糕滑出來，落在另一隻手上，弄得他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兒似的，好氣又好笑。
    剛出爐的海棠糕十分燙手，要用好幾張白紙裹住底部才能拿紮實，輕咬一口，麵團綿實甜糯，當中的豆沙細如滑絲，和著脆甜的焦糖，著實享受。慕宇又最好美食，當然要趁熱，誰知落得這個下場。
    嚴徹抓住了慕宇的那隻手，低下頭去細細地吹：“看你，老是不小心，吃個東西都毛毛躁躁！”他皺著眉的樣子有一種凝重感，讓人忍不住要伸手把它熨平。
    慕宇把手一抽，哈哈地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姐夫果然，連我這個小舅子都這麼關心麼？”故意擠眉弄眼地打趣嚴徹與思羽。
    就是慕宇回來那天，嚴徹終究是思羽表白了心思，約定三年母孝過後結婚，思羽也答應了。慕宇作為見證人，整天的拿他們倆開玩笑。一口一個姐夫叫得那叫一個歡實，思羽開始有點羞澀，隨後就淡然了。倒是嚴徹一直有點莫名的別扭。
    嚴徹轉向思羽：“你寵他真是過分了。你給我做菜也不過是平常客人點的菜，卻給他做這種麻煩到底的糕點……”一副吃醋的模樣。
    原來海棠糕製作必須模具，盛糕的模具也比較特別，是鐵鑄的小圓盤，上有七孔小淺鍋，形狀像海棠花，製作時先用小勺將事先發酵的麵粉放入小淺鍋中，再放入餡料、輔料，如豆沙、紅綠瓜絲及油糖等，用火來回烤製，經二三分鍾後，便呈紅棕色，烤製時香味撲鼻，，可以出爐了。雖然前後時間所費不多，但最是爐火炙人，火候難控，最要小心細致。
    “平常客人點的菜都是師傅做的，你能吃上姐姐做的菜還有不知足的麼？還和我吃醋，我還沒吃你的醋呢。”
    “吃我的醋，怎麼說？”難得的嚴徹一雙眼現出迷茫，平日裏厲烈璀璨，此刻仿佛桃花沾露，竟然頗為柔美。
    “我不過是趁放假幾天回來，姐姐給我做東西吃有什麼不好？你一個少校，不務正業，每天賴在這裏，蹭吃蹭喝，姐姐還要親自伺候你。最可惡的是，我一個姐姐都被你拐跑了，以後隻做給你吃，我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不吃你的醋吃誰的醋？”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一臉的一本正經，義正詞嚴，直把嚴徹弄得忍俊不禁。思羽暗遞了個眼神給他，這個小宇最是驕傲，別人這樣笑他他是會“記恨”的。嚴徹趕緊低頭，死死咬住嘴唇，快憋出內傷了。忽然瞥見他手上剛才燙出來的一點暈紅，仿佛是一點朱砂氤氳，從此點在了嚴徹心上。